许是太晚了,清夜太静,蜡烛漏下的腊滴包裹着热气,因膨胀发出的噼啪的爆裂声显得充耳可闻。
热烈又滚烫。
再也没有打扰。所有无端的躁动慢慢被安抚,之前两人的对峙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里回演。
“你方才作何频频惹我?”他深深地看着她,想了想,对她道,“不,惹这个词不太贴切。换句话说,为何诈我?”
“都这会儿了还打迷糊眼?我好心好意帮你解围,为什么一个面子也不愿施舍?”
他自问自答,因为她有意诈他。那三番五次示好的目光,叫他以为是她在诓他,诓他从她的娇羞目光中,品出了向他讨好和求助的意味。
“宋姑娘。”他严肃不解,眉宇浮上薄怒,“你当你在做什么,耍猴戏?”
她说:“你就这么看轻我?是了,你从来就是这么看轻我,一直没变。”
他喊了句:“回来。”
她正凛凛地向前走,那人从一侧侧身过来,便伸手拦在她的额头上。
“哪有人拿自己去赌气的,”他语重心长,“你这人,认真且怂。”
“你这人,寡淡无趣。”她随口怼了一句,自叹这对仗完美工整。
当她问他为何会又折返,只听他顺着她的话说:
“我才知道,我被眼前这个笑面虎坑了。那个笑面虎啊——”他笑了一句,“是故意诈我,才会在看台上当众将我推拒,无关其他。既然这样,那便是属于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一个玩笑而已,我为何又要死揪着不放?”
“如果因为这个戏谑而耿耿于怀不去救她。那不反倒显得我气量小么?”
他又问她,“你说是不是,宋知熹?”
街沿,一对衣着朴素的夫妻卖出最后一碗汤圆,拾掇着摊子回家。
珠浮皎皎,白如瓷胎,盛于碗中,合与卿老。
“绿罗裙飘在谁的心***起一池春水摇。心底事醒也思醉也思,才知相思如山倒。”女人细细的哼吟在飘渺的天街悠悠飘散,宋知熹的脚步无意识地慢了下来。
她知道,他在与她解释,缘何被拒后又会折返。
可那句话戛然而止,却再也没有后话。
而她自己,顺着他戛然而止的话,心里喃喃接补道:
——“但,倘若你真是诚心摆脱我,那我尊重你的意愿,再不相扰。”
这句话他没有说。
也不知道,他的后话是否会是这样。
再次回到了府里的角门前,宋知熹觉得简直是恍如隔世,
虽说不至于严丝合缝,但盘锦不是说给她留门儿了吗,怎么这门还会推不开?难道还有什么暗号她不晓得?
没多会儿她便自己否定了这个答案。
宋知熹背靠着墙,冷汗涔涔。
于是乎,高高的门墙上又出现了一人扒拉着的手脚,窸窣间整个人落到了地上。
正是宋知熹。
月黑风高的夜晚,突然一人从背后擒住了她胳膊,与此同时一道耳熟的出声传来,宋知熹心中一喜,心知这盘锦果真谨慎,却又佯作鄙薄,捏着声音喊了句,“自己人——”
盘锦无声地捂住脸,透过指缝看见自家老爷宋渊那脸更黑了,指甲一抠能掉下三斤煤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