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一点儿,都没有。
她知道自己给不了回答了,甚至也没有回应的动作,就这么立在门边,默默感受着自己的肩颈,在接连到来的心理冲击下变得越来越松弛的疲惫感觉。
在族亲长辈宠溺又戏谑的口吻中,那个擅长逞嘴皮子上功夫的“阿宴”,头一回,呈现出了落寞的、行将枯萎的迹象。
暮夜完全笼罩下来的时候,不远处,荣升的会客堂却还没有闲下,里里外外已经站了不少人。
仆役在这座府院外快步穿行,顶着一群公署官差藏锋般的注视,将能燃的灯火全部重新换上了新烛,一时间灯火通明,显然是为屋内主客做好了一副要紧促长谈的准备。
早在贾风听见宋姑娘脑袋受创的惊闻后,他就急忙要人带路去亲自看看情况,万万没料到那个时候,大理寺的大人会亲自过堂。猜想竟能劳大理寺出动,事情一定是惊动了上面,进度快得足以惊出他一身冷汗,但即使惴惴不安,他也不敢慢待,只能硬着头皮抽身应对。
虽然来人不是最上头的长官大理寺卿,但面对堂堂大理寺丞,一种久居上位才能沉淀出的周身肃杀官威,哪怕他作为府主坐在对面,在凝滞的氛围里已经自动占据了下风。
想必是因为事发突然供证不足,他们并没有直接抄府拿人,而是出示文书后选择过堂查问,
但在荣升上下看来,这和问狱提审其实没什么两样。
……
一身影从城门口的方向纵马而来。
京城值卫最是严苛,宵禁时刻城门关闭,生人勿近,大多数普通官员都只能在就近的客栈落脚,等待明日入京。按理说能在城门早已关闭的这个时辰入京,
要么身负要令,亟待述职,要么是高门权贵。
然而侍从萧策仅是出示令牌,也能仰仗世子威风,无人敢刻意为难。
年前恰好赶上周老夫人寿辰,侍从萧策跟随世子回端阳郡给老夫人祝寿,又正值年关省亲,大理寺卿奉恩休沐,老夫人央他留下来,世子从善如流便也没急着回程。
直到几天前,世子接到传诏的密函,当即决定先行回京,留下他们一众随从安顿好其他事宜,再行跟上。
当时在端阳,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让萧策这个近身侍卫有些惶惶不安。
国公世子每每回府一趟,少不了有宴请名帖递送进来,更有世家携亲带眷前来上访,与国公府上的女眷攀亲闲聊。七拐八拐地将话题岔到他身上也就罢了,那些夫人们似才开了心窍一般,走动了几十年才发现国公府的景致造工分外迷人,特别喜欢携带自家女眷在府中走动一二。
周绪呈虽不胜其扰,却也不欲扫了老夫人的兴。他公务系于一身,如此,又渐渐与他们养成一个心照不宣的习惯,即便是出门短居也少不了要捎带几份公文案牍,恰以公事为由搪塞一席不相干的叨请。
萧策不是个会来事的人,怪就怪在他这双手,太会挑。
还记得当初大理寺刚接手柴氏女行刺一案时,抽丝剥茧后,世子将目光游移到了宋御史之女身上,吩咐手下差役对此女做过一次调查。
世子没有特意嘱托,他回到署衙便自主挑选了卷宗,不经意间,发现某册封卷压在案底有一段时日了,可见是没有得到书案主人的重视,出于谨慎周全,他还是将它抽了出来打包送进了锁箱。
他哪里知道,世子此次回府竟一反常态,主动向亲长过问起了庚帖。
彼时,周绪呈在书房瞥见那本封卷,想起来这就是之前与宋知熹才有交集时,下面的人依据调查呈上来的一份简书。
周绪呈既然存了对她了解一番的心思,他也乐得品读一二。呈上来的简书虽然不至于精细到起居注,但在略显粗糙的记录里巡睃半晌,仍是叫他眉梢动了动。
萧策清楚地记得,那日整整一个午后,书房都没有一点动静,直到一个仆从替国公夫人来传晚膳时,才听他出声回应,音色寡淡。
不过国公府大办寿辰几日后,世子也恢复谈笑,一如往常。
于萧策看来,世子虽然肃穆的时候十分严苛,令人不敢造次,但他性情开怀从来不吝言笑,若不是能常年跟在他身边共事,学到了几分敏锐,他也不至于将这种细微不妙的情绪变化记到了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