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厮打着跌闯进来,急忙低声叫他,“不妙了大人,外面有妄动。”
见孙漕迟迟没有动静,依旧是进来时那副挽笔不辍的姿态与肃穆的神情,小厮更慌了,焦急催促道:“您该走了。”
那笔端似有千斤,孙漕沉重地落下最后一墨,终于抬眼过来,看着他,恍然意识到什么,笑了一下。
“三日将尽,她食言了。”
小厮噎了一下,“什么?”
……
一股突然爆发的挞伐将静谧春宵的假面彻底戳破,诡秘被捅破后,三坊七巷接连在沉睡中转醒,而这个偌大的孙府,不消片刻就被一队人马破门而入,紧接着就有卒卫奔来策应,将阖府围得严丝合缝。
灾难来得太过仓促,府中还没有人知道,这队人马,会是宫廷中皇帝的爪牙,令江湖黑道闻风丧胆的金吾卫!
一个糙汉面貌的男人手执逮捕令与官印文书,紧缀在后方阔步迈了进来,眼风在四周一节一节地刮过去,扫过院内四下逃窜的混乱场面,他不怒自威地喝斥道——
“——京籍太史令孙漕于地方豢养私兵,染指朝廷贡品,生杀予夺,多举不义,今证据确凿,经有司联名,大理寺核准,执行逮捕,不得违抗!”
不足片刻,府宅里面但凡会动的活物都被差役轰撵到了院子里,一群金吾卫径直闯进了孙漕起卧的书房,然而他们动作再利索,却还是扑了个空。
本该在书房习字的孙漕,竟是不见了踪影。
因为有卫使开窗勘验痕迹,凉风从窗口灌进屋内,又从灯罩底下钻进来。翕忽跳动的灯烛在连翻的搅动下挫了威风,秉着最后几息柔弱残喘,将熄未熄,书房里的气氛像结了一层凝重冷霜。
领头的金吾卫冷眼睃巡,手指搭在桌沿,绕了半步走到书案前。他用双指拎起一页纸,抖了一下挺括的纸张,眉锋即刻便促挑起来,“墨迹未干,他还未逃远,即刻传我命令,生擒之!”
一簇人又熙熙攘攘地退出了此地,从进来到结束,左右仅不过半刻钟,那页纸也便这样失去了价值。
纸上字体用的是早已没落的篆籀笔法,笔迹圆转遒劲,不过时而用笔较重,时而用笔迅捷,似乎心力吃紧却强作释然。
夜风再次鼓了进来,纸张从桌沿被带到地上,最终悠悠躺平:
书堂坐夜观金佛,佛不度我泥障身。
我患思量多患忆,风收云雨未收尘。
可怜昔宴惊鸿处,已为他年相与人。
所幸两忘只一恨,钧裁奉旨杀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