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就是这么的戏弄人,明明有分叉口,明明两人已经跑了一天一夜,但瘸腿男人还是追上了他们。
说到这里,水容缓缓握紧拳,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把我们抓了回去,我还好,只是被关了起来,我妈……”
看到水容这个表情,荀书言一瞬间联想到了白天瘸腿男人威胁春景妈妈时,春景妈妈摸向脖颈间烫的狰狞伤疤的动作。
她想,她大概已经猜到了。
水容接下来的话印证了荀书言的猜测:“那天晚上我爸很生气,像疯了一样,把我妈拉到厨房里面打了很久……后来,我妈脖子上就多了块伤疤,也没有再下过山了。”
那天春景妈妈的惨叫声,丁水容记忆犹新。那个晚上,他害怕的撞门,哭喊,一直等到天亮,房门才从外面打开。
他绕过门口脸色阴郁的男人,飞快地奔向厨房。可看到里面的景象,年幼的他惨白着脸吓傻了……
厨房像是被洗劫了一样,锅碗瓢盆凌乱一地。春景妈妈气息奄奄的躺在碎碗瓦片上,身上无一处是好的。嘴鼻冒血,眼睛四周青黑,脸颊高高鼓起,看不出平日里的模样。
更令人心惊的是她脖颈间——那鼓起的骇人血红水泡。不远处的火盆里插着一根铁棍,底端是一片硬币大小的圆铁片。
小水容站在门口,厨房外清晨舒缓明媚的阳光的打在他的后背上,而厨房里面血腥画面,却让他从内而外的感觉到了阴冷恐惧。
瘸腿男人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站在小水容的身后。他恨恨的冷笑,和小水容惊恐的表情形成鲜明的反差。
注意到小水容轻打颤的身子,身后男人笑的狠绝,沾了血的手拍在小水容的肩膀上,如同一条蛇攀在了小水容后背上。
小水容僵硬着身子一动不敢动,然后听到身后的男人道:“再有下次,连着你一起打断腿。”
这是春景妈妈生了他以后第一次逃跑,也是最后一次逃跑,为此差点丢了命。离开的代价太大了,自此以后,春景妈妈再也没盘算着带水容逃了。
尤其后面又生下了春景,儿女牵住了春景妈妈全部的心思,她也没胆子没勇气再跑了。
一晃便在这呆了二十年,这二十年来东西相邻两村改变很大。尤其是东村,因为学校,成了整个镇上最为先进的村庄。越来越多的村民走了出去,出去打工或者考出山村。
也开始有外面的人进来,探查民情改变他们生活的相关工作人员,以及满怀热血的支教老师。
通讯,通网,上下山的路一点点修的平整。
总之,这个闭塞的地方,好像忽然间就和外界搭上了联系。可春景妈妈摸着脖颈间那块烫死的皮肤,早已没了当年的勇气。
直到再后来,她开始听春景一遍遍念叨荀书言荀老师,那个外面来的支教老师。她没想到那么巧,会在集市上和荀书言碰面。
也正因为这个巧合,她看到荀书言是真的心善,哪怕瘸腿男人凶神恶煞,荀书言还是愿意护着春景。
那颗向往回家的心死寂了很久,在今天集市上,在荀书言抱着春景拼命闪躲的时候,重新活了起来。
她又燃起了一丝希望,她不知道这丝希望会不会又以绝望收尾。她不知道如果求救荀书言失败,回去以后那男人会不会放过她。
这是她相隔十多年后,再一次为自己而努力,拼上了全部的勇气,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
孤注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