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笙的话虽不完全是吹牛,但也多多少少带了些气话的成分。
凭她现在的声望与实力,若想扳倒几个东阳的富商大户还好。但像穆府这种在朝堂上关系盘根错节的家族,莫小笙还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在商言商。对于官,无论哪行哪业,都得敬下三分薄面。
这是江湖规矩,到哪都不能破。当初占山为王当土匪是这样,现在当街营商开铺子也是如此。
想当年的黑风寨,一扫几个山头,十余个村子,轰轰烈烈何其风光。但到最后,黑风寨的大当家还不是脑子不清楚地得罪了官府。结果呢,人家城守一声令下,不过三天,商旅百姓闻之色变了几十年的黑风天堑,便如死水一般,再也没了半分生息。
即使现在,想到当时响彻天地的铮铮铁蹄,刀光血影,莫小笙还是不由得后背发寒。
已是临近傍晚,街上的铺子都张罗着关门,行人也渐渐少了。莫小笙和楚应走在街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最近的闲事。时不时有过路人给她打招呼,莫小笙便和善地回话,嘴甜地叫着叔叔婶婶儿。
“小笙,年底了,要不要带几枝腊梅插到店里呀。”
一个妇人在街上拦住莫小笙,从背后的筐子里取出几枝红艳艳的腊梅,递给莫小笙,笑意一直蔓延到了眼角。
莫小笙拿过妇人手里的腊梅,上下探看一番,这梅花想必是妇人自家院里长的,折下几枝来卖添几个进项。这梅花虽说已经放了一天了,倒是丝毫不减生气,一簇一簇的鲜亮枝条,很是讨人喜欢。
“喜欢就拿着吧。”
身后,楚应一面说着一面便要掏银子,莫小笙却并不急着要,只是问这妇人:“阿婶儿,这梅花都折光了,来年怎么结梅子果呀。”
“果子就先不要了,过年家里的儿媳妇就要生了,这不是打算多买些好的给她养养嘛。”妇人一面笑着答话,一面又抽出几枝给楚应:“这梅花呀传春报喜,是吉祥的兆头。你瞧这花儿多好看,带几枝回去吧。”
莫小笙左右端详着手里的梅花,突然想起之前在黑风寨也有几树梅花,没到寒冬,也是鲜亮好看至极。但寨子里那群刀口舔血的大老粗从来没注意过,顶多初春的时候嚷嚷着让莫小笙给他们打下梅子来,酿些梅子酒喝。
有一年冬天,黑风寨洗劫了附近的一家村子,绑上山来十几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那一天就如今日一般,寒风凛冽之中梅花怒放。
喝完庆功酒后,趁着醉意,那些姑娘就这么被活活糟蹋在了大雪之中。
那天,莫小笙默默地替那些人收拾着摔碎的酒碗,听着那些姑娘们哭天抢地的呻吟,看着满树腊梅摇曳,一瞬间也有一丝几近窒息的恐惧。
想到这里,莫小笙在心里呸了一声,明明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那些破事儿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她正想着,突然听到身后不知道谁叫嚷了一声“借过”。她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楚应向后一拉,随后耳边传来一阵辘辘的车马之声。
她勉强站稳,转过头去,只见一辆马车正从身侧驶过,刚刚她想得出了神,倒也没留意,险些撞上。
这马车是一副黑楠木的车身,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算不上低调但也绝不张扬。莫小笙看着这辆马车,口中啧啧几声。她想着怎么形容现在这种感觉,突然脑子里蹦出两个字:贵气。
延展开来,就是贵族气质。
或者再准确通俗一点,就是和莫小笙这些只知道靠穿金带银露富的土老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二铁,你知道这是谁家的马车吗?”
莫小笙杵了杵身后的楚应,见楚应也摇头,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魔怔,竟然就握着那束梅花,跟在马车后面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