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板,真不好意思,我们老爷吩咐了,今天不见客。”
莫小笙站在穆宅门前的台阶上,一身橙红色的衣袍,裙摆上用金线明晃晃地绣了一片孔雀翎毛,却丝毫不见俗气。她长发束在脑后,两只杏眼半攒着笑意,微微拱一拱手,朗声道。
“小人前些日子不长眼,伤了穆公子,今日来登门赔罪,还望穆大人给我这个面子。”
被莫小笙这一咋呼,穆府门前的过路人都忍不住站住脚,好奇地瞥看几眼。
“嗨哟,莫老板您太客气了。”
穆府的管家徐风忙不迭地回着礼,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哪里能劳驾您亲自来。”
“伤到大公子哪能算小事呀?”
莫小笙送了送手里的纸包,道:“我带了最好的跌打肿痛伤药,保证穆公子抹了之后,要不了两天,就生龙活虎能跑能跳。用过三天,就能强身健体,出去打群架一个顶五个……”
“莫老板,真的不用了!”
见莫小笙越说越离谱,徐风忙拦道:“这件事我们也有不对,您这次来府里,我回头一定转达给我们老爷,这日头儿这么大,您快回去吧。”
莫小笙见徐风声音里已经带了乞求的语气,满脸的褶子上也开始慢慢冒出汗来,便见好就收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改天再来看穆公子。”
她作了个揖,转过身对一直等在那里的罗子道:“罗子,咱们先回去吧。”
“莫老板,您慢走——”
见莫小笙终于走了,徐风擦了擦额上的汗,终于松了口气。
天知道,怎么净让他碰上这么些难伺候的主。
他回到府内,把大门关上。穆从仁正站在门廊一边,脸上的淤青还没消去,见他回来,忙问道:“怎么样?打发走了吗?”
“公子,莫老板刚走了。”
徐风给穆从仁行了个礼,还是忍不住道:“这些日子公子还是不要出府走动了。今天是老爷忙着接客,才没时间去接待这位莫老板,若搁在平日,老爷怕是早就知道这事,免不得又要生气了。”
见徐风又开始啰嗦,穆从仁有些不耐烦道:“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别多嘴就行。对了,这次来府里的是谁呀,为何如此兴师动众,还要把府门封了?”
“小人也不知道。”
“罢了,就知道问你也问不出什么来。”穆从仁扫兴地看了正厅一眼,心里还是纳闷,穆海从一清早就大门紧闭在屋内会客,现下晌午都过了,竟然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莫非是又遇到什么诗酒知己,喝醉了不成?
而此刻,在穆从仁心中“喝醉”了的穆海,正满面汗水,埋着头跪倒在自己的正厅之上。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穆海年过半百的身子忍不住微微颤抖。
诺大的厅室一片死寂。在他面前,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正坐在椅上。少年不过十**岁的样子,面色却异常清冷阴郁。他眸色深深,沉默不言时让人忍不住心中发怵。
在他身后,站着的一个护卫装扮的男子,俨然正是前些时日莫小笙在街上所拦马车的车夫。
“穆大人此番归乡,可是忘了些什么?”
一个清朗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死一般的沉默。穆海听罢,忙向前又磕了个头,却因为跪的太久,身子一歪,几乎趴在了地上。他摆正身子,回话的声音仍带着恐惧的颤抖,缓缓道:“下官不知。”
“想清楚再说。”
话音落下,穆海只觉得眼前一道银光闪过,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闪亮的刀剑已经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公子饶命,我说……我说……”
穆海面颊汗水不止,他一面擦着汗一面道:“下官本是打算按照吩咐,将原本在京城的产业都一并销毁卖出,但是东阳的盘子太大了,当时朝中动荡,匪患未平,下官担心……”
“担心你两头都没有油水,坐吃山空?”
穆海不敢回话,只听一阵轻笑声缓缓响起:“穆海啊穆海,我是当真不知道该夸你聪明好呢,还是愚笨好呢?”
“是下官愚笨,都怪下官见识短浅,这才坏了公子的大事。”
少年缓缓站起来,轻蔑道:“倒也不必太瞧得起你自己。当初给你机会你不抓住,事到如今,也没有谁能帮的了你了。”
“公子,公子!”穆海大惊,又是向前一跪:“都是下官的错,下官不识抬举,但我家的小妹还在宫中生死不明,小儿也年幼尚未科举,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望公子再给下官些机会,下官绝对不会再让公子失望了。”
少年却并未理会穆海无比悲恸的忏悔,只是丢下一句话,缓步走出了厅门。
“此次年关,江陵会有一大批蚕纱运至东阳,既然你没有能力吃下这个盘子,总该有人顶替你接手这批货吧。”
“下官知道了,下官知道了,多谢公子!”
听完这句话,穆海如释重负,又是几个响头磕完,一抬眼,才发现面前的两人已经不见了。
穆海满身都是汗水,一下子瘫软在地上,突然一掌扬起,狠狠抽在自己的嘴巴上。
“冤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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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该喝药了。”
这里是穆府内的一间别院,院子不大,但好在绿树环合,风景不错,即使是冬天,仍有几棵粗壮的松树绿意盈盈。
冯九推门进来,将药碗放在案上,见那个一身白衣的人正在快速地写些什么,便随口道:“昨日在街上遇到的那个人查到了。此人名叫莫小笙,今年十六岁,是东阳新晋的富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