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傻愣着作甚,这儿呢。”张老太推过篮子:“拿去,你奶捎给你爹的。”
秋云不动。她似乎明白屋内的情况,这不是核桃,这是炮仗,炸手。
她摇摇头:“侯家奶奶,我赶紧得去寻妹子。”
“你这孩子,给你便收着,你奶跟前坐着,你怕啥。”侯老太用眼角挑张老太。见她噎着气,鼻翼翕动。心里很畅快:“她不敢打你。”
这话像长枪袭来,戳中张老太的心,她再也熬不住了。
跳起来对着秋云便骂:“不长眼的东西,长辈在这儿说话,你蹦进来作甚,进来跟木头桩子似的杵着不会唤人,脑袋里捍进豆腐渣,石头挖三个眼儿都比你会说。”
“张婆娘你怪道,老娘唤她进来的,你嘴巴跟镰刀似的想割谁。”侯老瞪眼护道:“东西既是给我的,我便是想送谁就送谁,到我家来,骂我的客人,老树皮眼睛多,倒没一只中用。”
“娘。”侯逢道的声音突然响起,如清泉流过,扑熄两股熊熊燃烧的火气。
他手指握住篮柄,不管众人神色,撩起衣袍,到秋云身边,留个长长的背影对着**,微微低头说:“走,我送你出去。”
说完不待秋云回答,跨步朝外走。
“快去快去。”侯老太笑眯眯的对愣在原地的秋云摆手,得意的看了眼张老太和**。
秋云行到外头不见人,庆幸万分,掉头朝坡上去寻秋雨。
刚行到坡腰,便被人拉到暗处一汪翠绿竹篁后,秋云来不及看清拉她何人。
只见侯逢道站在竹下,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仿佛与身后碧色君子相融。
除开,他手中那个不和谐的竹篮子。
“干嘛这么怕我?”他手握篮子递过:“抓柄,别碰我手。”
秋云伸手,刚触到篮柄,他手一松,篮子掉在地上滚落两圈停在笋窝处,里面的核桃全洒出来。
秋云心里骂娘。
他悠悠然的笑:“怕?不是很得意,蝼蚁尚且偷生,惜命不拘一时。姑娘好觉悟,若男子有这种觉悟,我们一般都称他为懦夫。”
那日在马车中的人,果然是这孙子。
“饶他铮铮铁骨男儿,也有朝我磕头认错的时候,更何况娇滴滴的姑娘。”他昂首看着她:“记住,说了什么话,看见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儿,出了林子全忘干净。既然怕死,也该明白,死人才最能守住秘密的。”
“大人若想要保住秘密,就不该让我知道秘密。”秋云辩驳。
“同我讲理。”他碾碎散落在二人脚下的核桃走来,俯身,脸上挂着嘲弄的冷笑:“错不在我。”
突然伸手夹住秋云的下巴,目光中饱含杀意,松开手,指尖滑过细腻柔滑的面颊:“在你这张喜形于色的脸。”
他曲曲手指,暗中越出一人,他将手指在那人身上擦拭:“记住我的话,你这张脸若做成人皮面具,可惜了。”余光瞟了眼地上的核桃,启唇道:“一颗颗捡起来,要像,没洒过样干净。”
人走了,秋云默默低头捡起地上的核桃,被他捏的地方如火烙过般痛。心被一只手箍住,捏紧,阵阵抽痛。
她擦掉脸上颤抖落下的泪水,心里骂道,这厮人前清雅,人后阴险,是不是有反社会人格,侯家怎么出了这么个祸害。
林中风吹过,竹叶簌簌如雨,秋云突然忆起那夜脚下的满城星河,如今只有无边落叶萧萧下。
抬头见不远处侯家宅院,幻化成张冷森森的脸,和双深渊般的眼睛。
垂头丧气回到家中,她娘正坐在屋头焦急的等她,将她拉过来问:“你去哪儿?你奶刚过来发好大通火。”
秋云没精打采的说:“寻秋雨去了。”
“寻秋雨怎么寻出你奶的祸,她到家中骂的厉害,将门口的柴火推倒,鸡撵的到处飞,后院菜地被踩踏的乱七八糟,咱家恐怕一个月没得菜吃。”刘氏叹道。
秋云这才抬头,家中一片狼藉,屋外院角的鸡笼只剩稻草,柴火洒满院落,连门口那块磨刀石都被扔在水沟里。院子中,秋月正弯腰慢慢收拾。
她腾起身:“我找她去!”
“别去别去。”刘氏拉她坐下:“正事儿要紧,听你奶的意思,是你去侯家坏了你小姑和侯大人的事。”语气中有别的意思。
这下全明白,她这位母亲,受了气不急火,仍挂心女儿终身大事。
秋云想,我的娘,你就别添乱了,那等祸人我避之不及。
却不能表露一丝,他说过,喜形于色是死。与他有关的,便是烧成灰呛到喉咙,也不准咳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