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云将花布袋子内的钱倾泻至桌上,铜钱发出的声音跳跃在众人心头,直到在桌上形成个小山堆,布袋终于见底。秋雨伸手逮住一枚想越狱的铜钱,将它置于堆顶。
钱币在灯光和瞩目下兀自散发光芒。
“一共三千三百个铜板。”秋雨甩甩酸软的手抱怨道:“我为这个家付出太多了。”
“好家伙,够我跑两个月的车。”张勇拍桌道。
“三姑,咱们按说好的四六分成。月底分红,您先拿一吊去将料钱结了。”
“成。”张枫喜上眉梢:“不过我可没答应你四六分,我就出个人力,不值钱。”
“您咋不值钱。”秋云扶着三姑肩膀,心里想,搁现代您就是技术总监,妥妥的人才:“您就别和我算恁清楚,这本钱实则是爷给的,等赚够钱再还他老人家,我呢,真是旱田起水。三姑,咱们一家人别计较,你便当我是座石墩子,帮您立的稳当牢固。”
张枫握住秋云,抬手去擦泪,对刘氏张勇道:“二哥二嫂,咋有这么好的孩子。哪里来这种福气,竟是我侄女。”
刘氏劝:“高兴事儿呢,咋哭了?”
张枫擦干眼泪,鼻头红红的:“我也是高兴的哭。”
秋云绕到张勇身边:“爹,等攒够了钱就带您医腿,这事儿,我没忘。”又盯着拐杖说:“等您腿好了,咱们买辆马车,爹您赶着车带我们上县里,想啥时候走就啥时候走,想啥时候回就啥时候回,爹,您看好不好。”
“好,诶,好。”张勇将身子撑在拐杖上,头垂下,不让人看见他眼中的泪花。
“好了,好了,孩子们累一天了。三妹,你们明儿还要早起,歇息了吧。”刘氏见张勇露出倦意,扶他起来回屋。
大家慢慢散开,独秋云在灯下算账。
秋雨溜下床,爬上凳,下巴放桌上,可怜巴巴的问:“姐,明儿我还能去吗?”
“明儿学堂不开门咋地?”秋云拨动算盘,头不抬的问道。
“开倒是开,你不想我去?”
秋云放下手中的事儿,歪着头,看了眼妹子:“不想。”继续拨动手里的算珠:“念书是让你去见世上没见过的事儿,明辨世间的善恶道理,许多事儿便是吃了亏,流了眼泪才摸到点儿边。”她摸摸妹妹的脸蛋:“我不想让你吃亏,也不想你伤心。但姐姐不逼你,你想去店里,也是好玩儿。”
“我不是图玩,是觉得你们辛苦。”秋雨反驳。
她才小小一个,秋云觉得可爱,捏捏她鼻子:“辛苦不了多久的,只会越来越好。我不用你帮,你帮帮自己成嘛。”
秋雨趴桌上想了会儿,跑进屋拿来笔墨纸砚:“姐,我再练会儿字,陪你。”
秋云笑了,点点头。
两人伏案直到深夜,才睡下。
张氏卤菜味道不错,东西实在,开业几天生意十分火爆,东西全卖光,没买到的便约第二日,再三叮嘱一定要留着。
不过半月,张氏卤菜馆便在西街稍有名气。
西街后头是县学,张奇便住在附近的巷子头。
一进一出的小宅院,东西两侧为住房,正中为客厅和饭厅,另起间小屋子为厨房。
院子里头用旧陶罐种些小白菜和绿葱,搭根杆子在墙头,晾满了男女老少的衣裳。房子并不旧,但堆满了东西显得有些局促。
张老太和**正在西侧的客房内私语。
“娘,咱啥时候回家?”**在外头晒的簸箕上抓捧红枣兜回屋,同她娘边嚼边聊。
之所以这样问,实在是她在四哥家待不下去了。
在村内,张老太护着她,家中从不短吃短穿,随性自由,隔两天便去村口杂货铺买零嘴吃,或招呼几个小子帮她去山上找野果子,下塘抓鲜藕,不过一两铜板的事儿。
自来四哥家,黄氏风言风语,动不动嘲弄她婚嫁之事,羞的她无地自容。又将宅子内的东西看的比稀世珍宝还紧,前儿桌上的桃酥多抓了块,便吆五喝六指桑骂槐的骂小侄子。今儿抓把簸箕上的红枣,还得小心颠匀,恐被黄氏瞧出。
那秋梦侄女也不是善茬,便是黄氏背后另一只眼睛,本以为翻看黄氏的妆匣盒子,点点胭脂无人知晓,谁知秋梦得得去黄氏耳边告密,黄氏气的将盒子上锁,少不了摔摔打打一番泄愤。
女儿的心思,张老太也知道,本想借与张老汉吵架的由头,一则到四儿子家耍耍婆婆威风,二则与金凤过招落败后失了颜面出来躲上一遭。谁知这宅子叫张府,里头的主子可不姓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