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坚硬的触感还停留在红熙手中，她被陌辰方才的样子吓住了，那些仿佛从皮肤里长出来的细小鳞片，一片一片都那么真实可怖，仔细看还能感觉到它们在奋力向外生长，每一片都如同鱼鳃一般翕动着。老实说，红熙是一个有重度密集恐惧症的人，刚才的冲击足够成为她一生的噩梦，可她听到被子里传来压抑的哭声，那是一个心智尚在成熟期的孩子无助的求救信号，于是红熙哆哆嗦嗦地凑了过去，轻轻拍打着被单，调整自己的语调温声说道：“怎么了，这就是你的秘密吗？我来猜猜，其实你前世是一条威风凛凛的巨龙，所以现在身上才会长出鳞片，对吗？”

陌辰在红熙的拍打下渐渐停止了抽泣，他闷声说道：“我不知道我前世是什么，可他们都说我是异端，都想杀了我。可我从来没有想要害过人！”

“陌辰，我相信你，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寄留在你的体内，这不是你的错，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好了，不需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

红熙嘴上沉稳地劝导着，头脑中却飞快地思考着。陌辰口中的“他们”应该是银丰镇的居民，毕竟青山说过那里是他的故乡，可是银丰镇的居民既然如此排斥陌辰，为什么后来还会将陌辰奉为榜样，世代修魔呢？

埋在被子里的陌辰突然说道：“没有用的，事实是我确实杀了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确实是怪物，是异端，所以我干脆彻彻底底地做个怪物好了，修魔不就是只有怪物才会做的事吗，那这不就是我该做的事吗，今天他们都把我看作是怪物，明天我会让他们奉他们怪物为神灵，等着吧，他们迟早会后悔的！”

说罢陌辰便从被子里抬起头来，他脸上的鳞片还在微弱的火光中闪烁着，红熙微微一怔，连忙把自己颤抖的双手藏在背后，调动面部每一块肌肉保持正常的状态。

“姐姐，这就是我的秘密，你害怕吗？”

陌辰坐在离红熙不到一臂的距离处，红熙能清楚地数出来他脸上每一块翕动的鳞片。

快到极限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与勇气无关，再勇敢的人也有恐惧的时候，这就像命运给你开的一个玩笑，有的人毕生都无法克服，有的人拼尽大半生才打了个平手，对红熙来说，这是生生世世都无法抹除的阴影。

“我......”红熙拼尽全力只挤出一个字，后半句哽在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难受至极。

可她不能躲开目光，她必须直视他的眼睛，相比她生理上的恐惧，他心灵上的恐惧只多不少。

陌辰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了。”

说罢把头转向一边，可胸前蓦地被人用力一扯，陌辰便被红熙拽到近在咫尺的距离，他清楚地看到她瞳孔中震颤的恐惧，可她却咬着牙把他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肩膀上，强行给了他一个比火炉还要温暖的拥抱。

“对不起，我确实很害怕，可我怕的是你体内那个本不属于你的东西，对于陌辰，我可是一点都不害怕。”

红熙竭力忽视肩膀处传来的密密麻麻的波动，提着一口气说完一段后，便紧紧抱着陌辰缓了缓，接着说道：“所以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你的时候，你也不需要介意，他们看到的只是那个怪物的外表，但我知道你有一颗多么温柔的心灵。”

肩膀处的波动慢慢平息，陌辰的气息慢慢变得平稳下来，红熙僵硬地偏着头斜着眼瞟了一眼，陌辰脸上的鳞片已经消退了，他面色平静，看起来像是睡着了，眼角还挂着一颗细小的泪珠。

红熙轻轻擦拭他湿润的睫毛，发现陌辰的提问已经恢复正常，便慢慢地把他的脑袋放回枕头上，长叹一口气打算起身，却发现自己的左手被他死死拽住，红熙捏住他的袖子又挣扎了一番，最后只得作罢，她突然发现陌辰乖巧睡在床铺外侧，给她留了一个刚刚好的位置。

疲惫爬上眼皮，折腾了一天，此刻红熙不愿多想，她顺从地躺在一边，刚闭上眼便沉沉睡去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轻巧地揽住她的腰身，把她送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觉得这是一个很舒服的梦，便没有反抗，往那个舒服的怀中钻了钻。

第二天红熙是被勒醒的，她觉得自己的腰快被勒断了，一睁眼便看到陌辰锁骨分明的脖颈，红熙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轻轻推了推，却觉得腰间的束缚更紧了。

红熙想一个河东狮吼把陌辰震醒，又害怕他还处在失智的状态，便耐着性子去掰他环在她腰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