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被她三言两语之间点中,面色一沉,道:“你若是把腰牌给我,今晚我只当无事发生。你们如何得到的腰牌,又为什么会去且歌楼,我都不会再追究。”
“今晚本就无事发生,我刚刚都听杨参军和戍京卫说了,两个偷窃王府的小贼而已。杨参军只怕一开始就知道我兄妹二人经此一遭难以善了,若不是我使了点雕虫小技,恐怕我俩今夜要横尸荒野了。”不知是不是冷得太狠,薛问荆脸上依然没有血色,“就当是将死之人一点小小的好奇心,世子这么想要那腰牌做什么?”
世子毫不迟疑,说:“禺国毒药流入我国,还在宫中伤了人的性命,当然要查清楚来历,否则如何庇万民?”
“庇万民……”薛问荆骤然抬起眼与世子对视,“说的倒好听极了。你这样大言不惭,午夜梦回的时候不会良心不安吗?”
薛问荆的眼睛是最常见不过的深褐色,此刻在跳跃的灯火下有枯井般的寂冷,是那种所有火苗都被扑灭了的空无一物的寂冷。
她轻轻一笑,眼中却毫无笑意,声音平静而刻薄:“就算你真是为万民着想,我把腰牌给你,你敢去查吗?敢去抓吗?你有这个胆量又有这个本事吗?”
世子被她眼中流露出的情感所震慑,那不是将死之人求生无门破罐子破摔的绝望,而是览过世间黑暗沉积的失望,这失望熄灭了她眼中的光亮,只剩下无边的沉寂。
她的言语染上了几分讥讽:“说来世子还得感谢我们兄妹雪中送炭,不然杨参军就算在且歌楼周围蹲守个十年八年也不会有什么收获。距离返魂香案发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且歌楼夜夜笙歌,为什么直到今夜才抓到持有腰牌的人,世子没有想过吗?”
她注意到了杨参军看她和柳长明时的眼神,那是一种肆无忌惮的、看这个社会更低一层的人的眼神。
他怎么就能那么确信?
“世子殿下切莫听她胡说八道!这女人分明是疯狗急了乱咬人!”
三人的目光顿时转向破门而入的杨参军。薛问荆噗嗤一笑,“杨参军可真不是徇私枉法的料。若真问心无愧,听墙角做什么?”
杨参军狠狠瞪了她一眼,“我身为府中参军,护卫世子殿下安全,有何不妥?”
薛问荆没再说话,只垂眸烘着莹白修长的双手。
世子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善,冷声道:“出去。”
杨参军一愣,不甘道:“殿下难道宁愿相信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女娃也不相信卑职吗?”
他情急失言,薛问荆只在心里好笑。她乳臭味干,世子又比她年长多少?
世子脸色更冷了几分,平平板板地说:“杨参军这几日辛苦了,先去歇着吧。府内自有府兵巡逻,参军不必担心。”
杨参军还犹豫着想说什么,世子却已一个眼刀扫了过去,“怎么,杨参军连我的话也不听了么?”
杨参军只好忐忑不安地离去,临出门前还给了薛问荆一个不善的眼神。
杨参军出去后,世子看向薛问荆的眼神缓和了几分,声音中也带上了些歉意:“今夜之事是我思虑不周了。只是兹事体大,还请姑娘以大局为重,将腰牌借我一用。”
薛问荆皮笑肉不笑,“没想到世子殿下是个通情达理之人,那事情就好办了。腰牌我们可以交出来,只是若被人知道腰牌是我俩给世子的,只怕不止京城,整个大周都难再有我俩容身之所。这样吧,殿下先放我俩回去,明天去六和酒肆吃个饭,到时候我们自会把腰牌交予殿下。”
世子稍作思索,道:“京城夜里禁严,两位不如先在府上住一晚。”
“看来世子殿下还是不相信我们啊。”薛问荆脸上仍挂着笑意,声音轻描淡写,“那我俩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