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荟灵谷去年给老顽童的寿礼里顺的。”薛问荆捻灭了香,“还好带了这个。这东西妙就妙在有解药,不像其他的**香那样闻者必倒,百里伯伯在这方面真是个天才。”
柳长明表情有些纠结,“你早就想好要把他们迷倒?”
“一开始没这么想。”薛问荆随口解释,“只是这人话实在太多,我才借着打哈欠吃了解药,这才点了香。”
柳长明不知道说她什么。还好他从小带着这个小丫头长大,一见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心里在打鬼主意,不然这会儿在马车里睡过去的可就是四个人。
见这三人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柳长明皱着眉问:“你真要把腰牌给他们?”
“我可不相信世子说的那一番冠冕堂皇的鬼话。”薛问荆冷笑一声,“且歌楼是什么样的地方表哥你比我清楚,进去的人除了你没一个心里头是干净的。为了万民?呵。”
她轻嗤一声,一句话把自己也骂了进去,却毫不在意,继续道:“朝廷与江湖就像一支蜡烛发出的光与映出的影,看似泾渭分明,实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江湖上那么多疯子,朝廷里的人又不是瞎子傻子,不过是只要不越界双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说到这里,忽然问道:“你说昨晚世子的府兵压着我们回城,会有多少双耳朵听见?今日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六和酒肆,又有多少双眼睛会看见?”
柳长明骤然明白过来,双眼情不自禁地睁大:“你……”
“有的人把我当棋子使得顺溜,我总得回点礼。”薛问荆脸上没有表情,一向淡漠的眼中不经意间流出的狠厉让柳长明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这世上一向谁老实安分谁倒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就不怕火苗燎起来烧了自己屁股。”
临下车的时候薛问荆把三个人依次拎起来左右开弓一通猛扇,反正吸进去的迷香不多,物理唤醒一下就行。
当世子看到三个人脸上的红印时表情十分难看,却也不好当街发火,只得带着人进了六和酒肆。
跑堂的伙计领几人进了个雅间,上了茶水后就退了出去。薛问荆的脸色依然十分难看,可她像没事人一般向世子低头作礼,难得礼数周全地说:“还请世子在此稍待片刻,由表哥去取腰牌。”
世子见薛问荆不动如山地坐在椅上,知道只要她留着柳长明就不会出尔反尔,颔首道:“去吧。”
柳长明起身走出雅间,脑子里像卷了一团乱麻。薛问荆这丫头从她爹去世之后就越发皮,跟着柳成荫满天下走了一圈,不但没走出什么潇洒广阔清风朗月的胸怀气度,反而看上去越来越冷心冷情,既没正义感也没好奇心,遇事都是如出一辙的漠然,一双深褐色的眼睛好像看穿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看破。
还没等他总结出个什么,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只手往旁边一拽,将他一把拉入了一个雅座。
他张嘴就打算呵斥一声,却在看清楚眼前的人的时候把快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拉他进来的人气势汹汹地一拍桌子:“怎么回事?!”
这女子看上去比薛问荆年长几岁,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肤如凝脂,黛眉杏目,堪称绝色。只是这绝色美人一拍拍出了排山倒海的气势,震得柳长明不由得身子一震。
他不敢不答,赔着笑开口道:“婉婉你听我解释……”
唐婉婉抱着手,用审犯人一样的表情听他把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挑重点讲了一遍,末了问道:“照你说的,阿荆现在还在里面?”
柳长明点头。
唐婉婉抬起手作势就要打,“那你还不赶紧把腰牌拿进去?!”
雅间里,三个脸红得像上了胭脂的人恨恨地盯着薛问荆,薛问荆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茶汤,像是要把一盏茶盯出花来,空气尴尬得仿佛静止。
世子轻咳两声,“不知薛女郎怎么会有且歌楼的腰牌?”
薛问荆想也不想,“顺的。”
过了一会儿,她补充了一句:“世子能拦路抢劫,我就不能小偷小摸?”
“一个死人。”薛问荆开始口无遮拦地编故事,自己也不在意自己说了些什么,“横尸荒野,我出城的时候见到的,看他身上有些值钱的东西就上去翻了翻,没想到翻出了那倒霉腰牌。”
说完,她阴森森地一笑,“世子应该让杨参军翻翻郊外那些没人管的野坟头,说不定也能翻到一块呢。”
她这话一听就是瞎说,世子知道她是不想说,反正腰牌已经到手,也就没有再问。
薛问荆也不说话了,抿了一口快要凉了的茶,带着清香的苦涩在她唇齿间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