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灵蓉拍了拍她的肩,目送她提着东西出了灵犀宫,一如两年多以前她孤身一人带着东西进来。送她出去的马车停在灵犀宫门前,与她来时无甚区别。
或许还是有区别的。薛问荆靠坐在马车上,闭上双眼,任由外面传进来的指指点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都说这些大家闺秀们教养良好,这种时候却也如市井村妇一般,巴不得用唾沫将薛问荆淹死。只是这些人顾忌脸面,声音总不好太大,言语也不好太刻意。
薛问荆就这样出了宫,她被赶出来的消息传得没那么快,马车停在薛府门前的时候坐在门槛上发呆的小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她狠狠地捏了一把自己的脸,痛感和眼前的景象都是真实的。
薛问荆从马车上下来,一眼就看到小秋活见鬼一样的表情。她有些好笑,“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小秋摇头,目光越过她看到了马车里的行李,问:“咋回事儿啊?”
薛问荆很淡定:“我被退学了。”
这件事的影响比她想象得要大一点,柳长明夫妇把酒肆的活往伙计处一交代就赶了过来,他俩带来的人与薛府里的人一起乌压压站了一院子,连柳如眉都被惊动了,让玉妈妈给她搬了把椅子坐在最前头,听薛问荆平平板板地讲述了她被赶回家的原因。
柳如眉几年没什么表情的脸难得出现了震惊,她认认真真重新审视了薛问荆一道,大概是想不到自己的女儿居然已经长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柳长明在知道她没偷鸡摸狗杀人放火之后就放轻松了不少,还和唐婉婉小声讨论若是柳成荫知道自己没有凑成这一波热闹会有多难过。
而那一伙丫头小子,整日在薛府里闲得无聊巴不得看薛问荆的热闹,薛问荆讲完他们还意犹未尽,其中一个皮实的还咂咂嘴,遗憾地建议道:“小姐,您这讲故事的功夫真不怎么样,比和尚念经还不如。”
薛问荆给了他一个凶狠的眼神,那小厮立刻闭了嘴,表情茫然眼神四处游移仿佛才刚刚进到院子里。
“此事打错不在你,且你已被逐出女学,我也就不再罚你。”柳如眉毕竟是整个院子里说话最有分量的,她一开口其他人都住了声,“你进女学一遭我本不指望你能学些什么,经历了这些事倒正好让你长点记性。其他人都散了吧,阿荆你留下,我还有话要问你。”
薛府的人怀着对薛问荆终身大事的好奇都意犹未尽地该干嘛干嘛去了,柳长明夫妇见柳如眉发话了也不好久留,也告辞离去。院子里的人都走尽了柳如眉才起身,冲薛问荆一抬下巴,“进屋说。”
薛问荆忐忑地跟着柳如眉进屋,比在慈寿宫被拉出来当枪使的时候还紧张。柳如眉端庄地往座上一坐,面无表情地发号施令:“坐。”
薛问荆在她对面端端正正坐下,乖巧地唤了一声:“阿娘。”
柳如眉双眼定定看着她,直到看得她浑身发毛才轻叹一口气,“你也长大了。阿娘这些年没怎么管你和你哥哥,是阿娘的不对。”
薛问荆听着这语气就觉得不对,打断道:“阿娘,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我这些年过得也挺好的,怎么听您这话像是我长成了个作奸犯科的大恶人,明天就要上刑场似的。”
“休得胡言。”柳如眉皱了眉,“你大表哥过两天就回来了,你跟着他去见见人也好。”
薛问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阿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该寻个好人家了。”柳如眉古井无波的眸子淡淡看着她,“你大表哥见多识广,办事稳妥,他找的人阿娘也能放心些。”
“不是。”这消息来的有点猛,在薛问荆脑子里轰隆隆炸响,“阿娘我虽然被退学了,但您也不至于就这么把我赶出去吧?更何况我这被赶回来又不是……”
“阿娘知道你是卷进了那些乌烟瘴气的纷争,所以才更要快点找个归处。”柳如眉淡淡道,“你哥已经陷进去了,家里两个孩子,总得保全一个。”
薛问荆惊讶地瞪大眼睛,她一直以为柳如眉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想到心里清醒得跟明镜似的。
但这不是赶她出门的理由,薛问荆不服气地反驳道:“那也没必要啊。我这都退学了,他们还能怎么样?”
柳如眉不为所动,道:“这事就这么定了,等你大表哥回来我就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