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问荆从竹屋里面出来的时候宋禛毓正倚在马车里闭目养神,阳光斜斜打在她脸上,静肃安宁如庙中石像。薛问荆过去推了推她,“这马车得赶出去,你就当锻炼身体。”
宋禛毓点点头,就着她的手从马车上下来,两个绿衣童子上前接过小秋手里的缰绳。薛问荆带着宋禛毓沿着小路边走边介绍道:“我先带你到客房去。这儿的主人不喜欢生人,你没事别四处走动,不然被赶出去了我也没法子。我的房间离你很近,一会儿我指给你。对了,还没问你呢,你这回来要待多久?”
“没几日。”宋禛毓走在薛问荆身侧,身上淡淡的冷香混着草木清香丝丝缕缕混在空气里,“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过一日算一日呗。”薛问荆问,“她们怎么样了?”
“郡主进了军营,许大将军让她去驻守南疆,说来就离这不远。小棠儿回了自家府上,圣上封许太傅为平德侯,这是天大的荣宠,媒人都快把门槛踏平了,可小棠儿一个都瞧不上,非要天下选婿,最近应也筹备得差不离了。姜挽辞入女学前便已订了婚约的,与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一出女学便完婚了。”宋禛毓道,说完停顿了片刻,声音略小了些,“赵女郎与另两名女郎一起入了掖庭。”
虽然薛问荆已料到赵琬与沛阳王再无可能,却也没想到她会入后宫。她不免有些唏嘘,问道:“太后的意思?”
宋禛毓无声地点了点头。
薛问荆张了张嘴,迟疑片刻后还是道:“多谢你来看我。”
“这有什么好谢的?没的见外了。”宋禛毓莞尔,“先前那件事查到了许贵妃。领你去东宫那小丫头本是圣上的人,只是她哥哥要娶妻,她为了能多些聘礼便动了歪心思。不过许家筹划此事应是在更早,据世子说,把书信给他的是王爷身边的亲信,王大人顺着人查下去,那亲信家乡新近添了几座房产,再查那人的行迹,随王爷入宫请安的时候与永春宫掌事宫女有过接触。”
薛问荆听她说起沛阳王与赵琬的那件事,来了兴趣,只听她继续道:“此事许贵妃必然参与其中,说不定是太后在背后筹谋。只是许家的行事之风一向弃车保帅,整件事出面的都是永春宫掌事宫女,许贵妃去御书房外不食不休跪了两日,直跪到直直晕倒在御书房外,最后治了她个御下不严,罚了禁足。”
薛问荆不语,宋禛毓苦笑道:“都知道罚得轻了,可有什么法子?但凡不能一举击败许家,这些小打小闹都不过隔靴搔痒。”
薛问荆明白她的意思,只要军政大权还在许家手上,许家最要紧的几个人便动不了,只能道:“现如今这样一点一点耗着,倒也耗得些人下去。也不好有什么大动作,惹急了许家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也不好说。”
“嘘!”宋禛毓连忙四下环顾,见视线范围内只有她俩加小秋三个人,这才压低声音道,“这话哪是能随便说的?”
“行吧。”薛问荆随意敷衍道,“那之前要杀我那人查的怎么样了?”
“不好查。许家动作很快,线索基本都断了。”宋禛毓眉头轻蹙,轻轻摇头,“就现在的消息来看,能让你产生幻觉的药全京城能找到的只有招|魂楼和荟灵谷。宫里自返魂香案后东西查的严,药应是在那一晚上左近从宫外带进去的。”
得了吧,还查的严呢。薛问荆想起自己的迷香,在心里对皇宫的安保手段表示质疑。不过她倒听出了一点道道,停下脚步。
宋禛毓也停下来,回过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她。薛问荆笑笑,道:“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宋大人来一趟不容易。”
“要扳倒许家,能找到的起点不多。圣上思虑多年,招|魂楼这一条路子最为稳妥可行。”宋禛毓斟酌着道,“现已确定了许家与招|魂楼必有联系,只是我等在江湖上没有门路,想要进真正的招|魂楼难上加难。”
原来如此,这才是她大老远跑来益州的真实目的。薛问荆慢条斯理地说:“宋大人好谋划,只是这人怕是找错了。我上回把且歌楼的腰牌给世子已是触了他们的霉头,就在我离京前不久才被他们的人追杀。”
“这点你可以放心,据我收到的信息来看,玄机楼与且歌楼表面没什么联系,可且歌楼横行江湖多年,无所顾忌,独独从未动过玄机楼。”宋禛毓见薛问荆直接把话说开了,也直白道,“上一次你遇到的事应该是下头的人私自做主。”
薛问荆耐心地听她说完,凉凉地评论:“还说在江湖上没有门路呢,这不是了解得挺清楚吗?”
宋禛毓之装作没听见,继续道:“上回世子殿下派了两个人去,可那二人有去无回,至今杳无音讯。想来应是且歌楼有所察觉。”
世子做事那么大动静,且歌楼要不发现都没脸在江湖上混下去。薛问荆暗自腹诽,嘴上却明知故问:“所以呢?”
宋禛毓调整了站姿,端然向她行礼,正色道:“请薛女郎随我同回京城,共抗奸佞。”
薛问荆还没来得及开口,却见小秋几步上前,像只护崽的老母鸡一样把她护在身后,斩钉截铁道:“不行!”
宋禛毓从前在薛府见过小秋几面,只当小秋是个寻常丫鬟。可哪有下人抢主子的话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