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问荆冷冷地看着他,“这是专要等着看我受罪呢。”
“女郎先别生气,这不过是第一步罢了。”少年声音轻快,“给女郎的虫卵都是我特意挑选过的,女郎服下后第二日便都陆续孵化为幼虫。幼虫孵化后的十二至十五日会大量进食,我看女郎的样子,应是刚经历了这一阶段。”
这便能解释为什么薛问荆这十多日食量大增反倒日渐消瘦下去。少年说完后停顿了片刻,见薛问荆也没有说话的意思,问:“女郎不想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吗?”
“你这次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吗?”薛问荆凉凉地说,“不把丑话说在前头,怎么让我乖乖为你们做事?”
少年眉心微蹙,唇角却带着笑,语气颇为可惜:“我还以为女郎是真心实意和我们合作呢。”
薛问荆反击:“在被你们下虫卵之前我也是这样以为的。”
少年笑了,就像是忽然听到了什么极为经典的笑话。薛问荆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笑完才捂着肚子说:“那我们可算是互不亏欠了。”
薛问荆不知道他从哪得出的结论,这件事明摆着是她亏大发。少年平复了气息,道:“本想等虫子都长成了再来见女郎,不想忽然听到消息说女郎要离京。女郎难道不知这也是我们协定的一部分吗?”
“又是从哪来了个协定?”薛问荆连气都懒得气了,“你可没告诉我那盏茶后劲这么大。”
“女郎现在不是知道了吗?”少年道,“与女郎说话真是愉快,差点忘了正事。如今幼虫吃足了东西,差不多该是结茧的时候,这几日女郎的食量与身形气力都会渐渐恢复,直到成虫破茧。”
薛问荆眉头一皱,“破茧之后会怎样?”
少年故意拖长声音道:“破茧之后嘛,当然是长成成虫咯。女郎不知道,此虫十分有趣,幼虫时食量极大偏好素菜水谷,供应不足才会食血肉,长成成虫之后食性转变,只食新鲜血液。”
薛问荆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越发惨白,少年对她的神情虽不是十分满意,却也足以让他心情愉快,“若说幼虫只是让人受些痛苦,成虫便是真真切切地夺人性命,除非——”
薛问荆等着他的后文,他却忽然话锋一转,“其实女郎所思所想我多少也能理解几分,如今少楼主已回去了,且歌楼现在又没有能力对女郎造成威胁,只要再找大夫把虫去了,女郎便可高枕无忧。只是有一点得提醒女郎。”
少年顿了顿,“女郎现在要面对的敌人,可不是我们。”
他不知不觉间拉近了和薛问荆的距离,两人之间只隔一步,薛问荆必须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哦?”
“明镜台的王大人可不是省油的灯,更何况他背后的可是皇帝。女郎那日为什么要去念归亭,想必他已经知晓了吧?”少年弯下腰俯在薛问荆耳边,压低了声音,“面是见成了,少楼主也平安回去了,女郎若什么都不做,他会相信吗?”
薛问荆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道:“轮回阁号称汇集天下消息,明镜台监察天下官员,若能将轮回阁收于麾下,自然如虎添翼。”
“女郎这般聪慧,应当也知道,明镜台铁面无私,一切用证据说话,从不与人做交易。”少年道,“这话不仅是对我们,对女郎也适用。如果我们咬死了轮回阁已经交到女郎手上,女郎猜一猜,王大人会怎么想?”
薛问荆双眼微眯,“难怪。我就说唐楼主怎么忽然这么看得起我,看来你们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我界首轮回阁,而是想用我做个挡箭牌,你们好暗中经营。”
“有一句话女郎说错了。我们楼主的确是十分看重女郎,如今看来,女郎也担得起这份看重。”少年直起身子,“要想从那成虫口下活命,有一个法子。我且歌楼有一种药,专能让此虫休眠,只一点,药从第一次吃便不能断,否则较早的成虫会在女郎体内乱钻,具体钻到哪,全看女郎运气。”
正在这时,院中有脚步声传来。少年立刻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退后几步,薛问荆从厨房门望出去,只见阿陆走过来,看向少年的眼神颇为戒备。
少年的目光在他身上不动声色地一转,端然走了出去。阿陆见他走远才问:“他是什么人?”
“且歌楼的人。那日我在念归亭见的就是他。”薛问荆双眉紧皱,“虫是且歌楼下的,他就是为这个而来。你去通知一声,我不去了。”
阿陆点头,“那我去让大家不必忙活了。宣阳王世子来了,在前厅,小姐见不见?”
想是听说薛问荆要离京来与她送别的。薛问荆示意阿陆扶她起来,“难得他来,怎能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