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怀疑是且歌楼将消息透露给了许家,可白鹤列来的清单里并无此事。无论是谁透露的消息,应当在事发时候就已经知情,要么就是那人压到现在才告诉许家,要么就是许家压到现在才发作。如果是且歌楼,他们没必要将事情压到与薛问荆谈好合作之后才说,若是先前就已说了的,那时薛问荆和他们还可以算作是敌对的关系,没必要在清单上隐去。
故而她将目光转向走了的捧葵和披羽。张叔去找的时候他俩都已经离了京城,连家人都走得干干净净,只能询问邻里。据捧葵的邻居说,捧葵他爹走得蹊跷,前一日还好好的,过了一夜人就没了。捧葵的做法也古怪,请人将他爹草草入殓便急着扶灵回乡。
街坊之间都在传言,说入殓的人见着捧葵他爹的尸身,根本不是病死的。张叔去问了帮忙入殓那人,得知捧葵他爹的尸体头颈发绀,面部有明显瘀斑,像是窒息而亡。
她先前在薛宅里与阿陆谈事情对宅子里的人从不避讳,说不定被捧葵或者披羽听了一耳朵。
世子点头,“是这个理。此事姑娘做的隐秘,若是且歌楼查得的消息,只怕不会压到此时。”
薛问荆将捧葵和披羽的事与他说了,笑道:“说是出了京城,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藏在什么隐秘处。说不定若我真被大理寺抓到了,就能看到他俩站出来做人证呢。”
她的笑容中既有苦涩也带嘲讽,世子知道她因为薛宅里的人竟背弃她而难过,安慰道:“世上总有那么些卖主求荣的人,对这种人再怎么好也养不熟的。看人只三两日又看不出,也没法在一开始就辨出好坏,只能对每个人摸清底细前都提防着些,人不可无防人之心就是这个理。”
薛问荆只是苦笑。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薛府里的几个小厮都是打她小时候就在的,说是如朋友一般有些夸大,但也不像主仆。更何况江湖人讲恩义不讲贵贱,若只是单纯的奴仆叛主她不会觉得怎样,可偏偏她从未将自己与薛宅里的人的关系纯视作主仆,这件事便在她心上如一棵刺一般梗着。
世子见她心里不好受,不由得也皱了眉,温言道:“其实也不一定是他们。或许他们真的只是恰好在这个时候请辞回乡也说不定。”
“殿下不必安慰我。我不是那种看不开的人。”薛问荆努力让自己的笑容好看些,“说来我也该历着这些事,免得妄信他人以后吃更大的亏。”
世子的眉头仍未松和,“若不是姑娘不能出门,这种时候本该出去走走散散心最好。”
“若没这些事我也不至于出不得门。”薛问荆声音轻快了些,“那也不至于叨扰殿下这么多日,殿下方才那句感慨自然也听不到。可见这命运就是如此奇妙。”
世子忍不住笑了,“我是没发现有哪里奇妙。”
“灵犀宫是奇妙,上元灯节也是奇妙。”薛问荆也不知是哪里想来这些话,“就连那日在六和酒肆里也是奇妙。我还一直奇怪着呢,殿下那日怎么会大驾光临,又怎么会正好那个时候来后院里?”
世子听她的语气越发说书化,想了想,答道:“一时兴起。”
“那不奇妙吗?”薛问荆眸中有光彩流溢,如同把星河漫天盛装眼底。世子望着她的眼睛,仿佛要被那光彩吸进去,道:“话本杂说里那一两次偶遇算多了,照姑娘这样数来,我与姑娘竟大都是偶遇。”
“看来殿下给王妃念了不少话本,这么快就想起来了。”薛问荆揶揄道,“不过若是话本杂说,那剧情也未免过于无趣。人家都是才子佳人,偏这一本是——算是什么来着?要说病案集也不够格,光一个人生病不说,病种也着实有限。”
她本是当个笑话说,自我感觉还颇好,说完抬眼一看世子脸上却一点笑容也没有,极其认真地望着她,问:“怎么不能是?”
薛问荆没能意会他在说什么,“不能是什么?”
“如果……”世子十分纠结,似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将他想表达的意思说出来,“如果我们的故事也能那样写,姑娘愿为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