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问荆在不久之后就体会到了王明明的建议之恳切。她与阿陆、小秋并排蹲在角落里,听着不远处女人的叫骂,问:“现在该怎么办?”
“等那位大婶骂完呗。”难得阿陆此时竟然还笑得出来,“你们听懂她在骂什么了吗?”
薛问荆和小秋几乎同步地摇了摇头。阿陆又听了几句,道:“似乎是在骂对街的绣坊没及时交租。”
薛问荆对他居然真的认真听了表示惊讶,不过无法否认,以她的大嗓门要让对街听到完全没问题。阿陆嘿嘿笑笑,“娘子怎么不学着些,以后和世子爷吵架说不定能用上。”
鲁覃的媳妇已经把对街绣坊掌柜的祖宗十八代数了个遍,薛问荆有些僵硬地笑笑,对阿陆的提议表示发自内心的拒绝:“也是大可不必。”
江焕到军营巡视去了,许芝因水土不服高热不退水米不进,薛问荆决定先带阿陆和小秋来看看情况。他们来得实在不巧,还没到达王明明给的地址便遥遥听见一个女人叫骂,走到近处来看,那女人正正站在鲁覃家门口,也不知在骂谁,已经骂了半个时辰还没有一点要停歇的迹象。
薛问荆起身揉了揉蹲麻了的腿,问一个过路人:“那边那位骂人的大婶是谁啊?”
路人看了一眼,显然已经习以为常,道:“几位是外地人吧?那是绮春坊鲁掌柜的发妻,估计是巧绣坊的老王又没按时交租吧。”
薛问荆看了看鲁大娘身上的锦绣罗绮,道:“那他家还挺有钱的。”
“那是当然。”路人道,“听说鲁掌柜和鲁大娘来我们这的时候就带着许多金银来的,估计家里是什么富商权贵吧。可是怪得很,这么多年也没见鲁掌柜说回家乡一趟。”
“这样啊。”薛问荆一脸好奇地问,“那他家人也没来找过他吗?”
“来过啊,怎么没来过。给这么多钱财,至少要来看一眼怎么用吧。”路人理所当然地说,“听说鲁掌柜刚来的时候,每年都会有人从京城来找他。近几年不大有人来了,可能是家里的老太爷去世了吧。”
薛问荆听他评论鲁覃不孝,这么多年都不回家乡看一看,老太爷死了也不回去送终。她嘴上附和着,心说可不是他自己不想回去,是不能回去。目前她所经历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当年的谋逆案并不简单,从京城来的那些人说不定就是来检视他是否安安分分地履行约定的。
路人走后,薛问荆拍了拍阿陆和小秋,“走,去探探情况。”
小秋看了一眼鲁大娘,犹豫地问:“娘子,你还真打算和她正面交锋啊?”
“交什么锋?”薛问荆翻了个白眼,“去她正在骂的那家巧绣坊看看。”
鲁大娘的叫骂从某个角度来说卓有成效,巧绣坊里冷冷清清,一个中年男子正清点着绣样,见了薛问荆一行人脸上对着谄媚的笑迎上来:“几位客人要看点什么?”
薛问荆的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有没有什么灵动可爱的花样?比如锦鲤戏珠玉兔拜月之类的。我有个朋友的孩子快满月了,我想订做个红肚兜做赠礼。”
“有的有的。”王掌柜将她带到一排花样前,“这位娘子,你看这个,这是秋穗葱菱图,岁岁平安,年年聪慧;旁边这个是蟾宫折桂图,这个的寓意就不用我说了吧,虽说才满月,可这教育啊得从娃娃抓起,这样才能赢在起点;还有这个,八仙送福图,这是一个父母夫婿子女俱全的绣娘绣的……”
薛问荆装模作样地挑挑拣拣,找准时机问:“刚刚我进来的时候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在骂人啊?”
王掌柜苦起一张脸道:“客人您没听错,是对街的那个母夜叉。可不是小老儿说话苛刻,她在我们这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死人都能给她骂活。不光嘴上骂,她家还有几只恶犬,稍不如意就放狗咬人,小老儿我就被她家的狗咬过一次,给我疼得哟。”
薛问荆故意作出一脸惊讶的样子问:“她这样恶毒凶悍,她夫君就不管管?”
王掌柜的眉头皱得更深了,“管什么呀,不被她骂死就不错了。鲁掌柜被她弄得家都不敢回。”
薛问荆八卦兮兮地说:“那鲁掌柜还真是专情,这么多年都让着她。”
王掌柜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就鲁大娘那脾气,谁能受得了?四平街里住着位芳姑娘,听说常有人在附近见着鲁掌柜。”
薛问荆微微皱眉,“哎哟”了一声,将羞于听这些偷香丑事的小媳妇形象拿捏得恰到好处。她随手选定了那块红底八仙送福的布料,付了定金让王掌柜先裁着,三日后她自来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