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青说到做到,当天就让阿陆把东西运了过去。那是一个陈旧的大木箱子,很沉,上面的雕花已经被磨损得看不出图案。薛问荆与江焕交换了一个眼神,打开了那个封尘数十年的箱子。她一样样地查看箱子里的东西,每一件都是当年枉死的无辜者含冤殒命的证明。她看得很慢,看到后面指尖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江焕拢住她的肩膀,“你有什么打算?”
薛问荆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道:“有了这些,无论能不能拿到陆大亭的证词都能证明追云宫案内有冤屈。但这些东西我得回到京城见到庆怀公主之后才能交给许大人。”
她已经和江焕说过唐云卿真正的身份,江焕点点头,问:“你要去见庆怀公主?”
“当然。她与柳家这么多年的恩仇也到了该了结的时候了。”薛问荆小心翼翼地合上箱子,手指抚过粗糙的木料,“何况我与公主之间还有一笔交易没有完成。等许大人审完陆大亭回来我会把这一箱证据的存在告诉许大人,相信看在庆怀公主的面子上,他会同意让这些证据暂时由我保管。”
不出她所料,许芝果然选择了妥协,甚至可以说是欣然应允。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嘴唇几乎看不到血色,强撑着对薛问荆展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在许某看来,这些证据由薛娘子暂为保管最合适不过,若薛娘子愿意那自然最好。”
他的信任让薛问荆有些惊讶,许芝微微笑着,忽然问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若许某并不知道柳家的底细,娘子还会在许某生病时前来探望吗?”
薛问荆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道:“说起这个,许大人的身子恢复得如何了?连续询问两人着实劳累,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许大人的病情。”
许芝没有回答,只是维持着脸上的微笑移开目光,眼底是薛问荆看不懂的情绪。或者说是她不愿意知晓。不过片刻后他就恢复如常,向薛问荆微微颔首,扶着小厮脚步虚浮地走回房间。
返程时许芝并未与薛问荆、江焕一道,他直接回了京城,二人则取道益州探望柳老夫人。老夫人依旧精神矍铄,握着薛问荆的手反复打量,问:“出嫁之后过得还好?衣食可自在,姑嫂公婆可好相与,府上佣人可会欺你?”
薛问荆挽住她的手道:“挺好的,宣阳王府里的人对我都很好。”
“那就好。”柳老夫人道,“要是有何不顺心的地方一定要和家里说,我们家不怕有回家的媳妇,就怕有受委屈的女儿。若有空啊,多回益州来看看外祖母,外祖母看到你好好的也就放心了。”
不知道为什么,薛问荆看着柳老夫人慈祥的面容只觉得双眼发酸,赶在眼眶发红之前笑道:“我会的。”
柳老夫人这才看向站在一旁的江焕,点头道:“不错,确实一表人才。听小琇说你为人不错,阿荆是我唯一的外孙女,如今我把她的手交给你,你一定要握住了,一辈子都不要松开。”
脸皮厚如薛问荆这时候却有些害羞,轻咳一声。江焕认真地说:“外祖母放心,能与问荆在一起是我此生之幸,我定会尽我所能让她一生平安喜乐。”
柳老夫人点头笑道:“你们夫妻二人齐心,我老太婆看着也高兴。进前厅来吧,也给我讲讲京城的新鲜事。”
薛问荆看得出来柳老夫人对江焕印象不错,不由得放心了不少。他们留在老宅里住了一晚,薛问荆像童年是一样在柳老夫人房中架了一张小床,正要就寝之时柳老夫人招手让她到床沿坐下,嘱咐道:“那姓江的小子看上去不错,你好好对人家,别像小时候那么任性,稍有些不开心就到处乱跑。”
“我知道啦。”薛问荆撒娇道,“瞧您说的,我哪有这么皮。”
“你自己回去问你娘去,我哪说错了?”柳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明天你们两个晚些走,有个人想蹭你们的车队。”
薛问荆只当是玄机楼哪位要进京办事的,没多问就爽快地答应道:“没事,我们也不急,正好可以和外祖母多说说话。对了外祖母,我可以看看柳家的族谱吗?”
“我听阿陆说了。先说好,不许熬太晚。”柳老夫人拿出一个实木虾子,从中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从大周初立时的先祖柳珵到长青都在这了,看吧。”
“谢谢外祖母!”薛问荆高兴地接过族谱,一刻也等不得,当下便开始翻阅。如许芝所言,从柳珵一直到柳燧,所有柳家主支嫡长子的身份都无一例外是明镜台右掌镜御史,一直到薛问荆的姥爷那一辈变成了江湖散人。
看到柳成荫的时候薛问荆的目光不由得停顿片刻,如她所料,在本该写着柳长青的母亲的位置是一片空白。她一时好奇,随口问道:“外祖母,我的舅母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柳老夫人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有点好奇。”薛问荆眨了眨眼,“能让舅舅倾心的应该不是寻常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