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书由一行人来到一户农户,门内正放着一口棺材。
一个妇女在一旁泣不成声,另一个少年红着眼睛,向他们鞠躬行礼。
在这个港口小镇上,基本上都是男人外出打渔、女人在家纺织、做些小手工为生。这一户人家亦是如此。
直到今天早上,棺材里这位名叫张正的顶梁柱,出海打渔归来看到叶缓缓掉进水里,一心下水救人,没想到葬送了生命。
棺材中的男子,表情扭曲,脖子上有和叶缓缓类似的勒痕,双手僵在半空中,彷佛在抓扯着什么,可以看得出死得很痛苦。
据说入殓师废了好大的劲都无法将张正的手放平。
这是,无法入土为安的惨死之状。
少年盯着叶缓缓脖子上的勒痕,一直隐忍着的情绪正在发酵着。
叶缓缓走在妇人和少年面前,诚恳的鞠躬,道:“对不起,张大叔是为了救我而死。我知道你们很难过,要是有什么我可以做的,请尽管吩咐。”
少年红着眼睛,忍不住上前一把推倒叶缓缓,“你是谁?!我们又不认识你!凭什么你还活的好好的,我爹却要为了你而死?!你把我爹还给我!还给我!”
叶缓缓摔在泥土地上,赵梓旭连忙扶起她。
陈惜之拦着正在愤怒边缘的少年,这个少年已经认定叶缓缓是杀父仇人,现在正恨不得冲上去把她掐死。
赵梓旭也护在叶缓缓面前,“你听我说,这不是她的错。”
少年流着泪喊道:“那是谁的错?!你们这些世家子弟,你们懂什么!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生活才好了一些。为什么要因为她一个不相干的人而搭上性命!”
少年瞪着叶缓缓,“我不管你是谁的徒弟!你在这里道歉有什么用?!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最多就愧疚一两天而已,然后你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忘了,从此你的人生中就像没发生过这件事一般。而我们家从此要活在你带来的痛苦中。我们家到底欠你什么了?!”
陈书由说道:“孩子,你冷静一下。你父亲是被水祟所杀,我徒弟也是受害者,她也差点被水祟害死。”
少年冷笑一声,“前辈,请你们凭良心说话,降妖除魔、保护百姓,不正是你们修仙门派的职责吗?她是你的徒弟,她非但没能降妖除魔、保护我们平民百姓,反倒要我们平民百姓豁出性命去保护她?”
少年的每一句话都刺在叶缓缓的心里。
陈书由淡淡的说道:“即便是修仙人士,也是**凡身。也会生老病死,也会遇到比自己强大的敌人。”
少年沉默。
那个少年似乎听进去了一些,陈惜之说道:“天后山向你保证,一定把事实调查清楚。如果是人为的,我们把人带到你面前;如果邪祟所为,我们一定消灭邪祟。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少年看着棺材,冷冷的说道:“我不需要你们的交代,我只要我的家人。”
叶缓缓正想开口说话,赵梓旭示意她别说话。现在这种情形,光是听到叶缓缓的声音,都能点燃那少年的怒火。
妇人也劝少年平静下来,“坤儿,这次的事情,是个意外。人的生死都是上天注定的,要怪就怪你爹他命不好。”
少年仍不服气。
陈书由又好声劝了少年一会,少年仍然没有放下对叶缓缓的敌意。
一只乌鸦飞到院子中的一棵树上,紧紧盯着棺材。
叶缓缓随意的一瞥,随后惊讶的喊道:“师兄!你快看!我梦里的红眼乌鸦!”
顺着叶缓缓的目光,大家都看向了那只乌鸦。
陈书由看着乌鸦,微眯起眼睛:“这只乌鸦已经变异了。应该是啄食了大量邪祟的尸体,或者是被邪祟攻击而死的人的尸体。”
这红眼乌鸦是闻着张正尸体的味道而来。
陈惜之明白叶缓缓的意思,“这乌鸦,想要吃掉院子里这具尸体。”
少年一听,随手捡起些杂物砸向乌鸦。
叶缓缓想起梦境中的一幕幕,道:“没有用的,它们不止一只,很快就会有其他的乌鸦飞过来。”
叶缓缓走到赵梓旭跟前,“师兄,我可以借一下你的剑吗?”她的剑在和邹天逸失散时就落下了,如今正在天后山中。
赵梓旭将剑递给叶缓缓,问道:“你要做什么?这乌鸦你是斩不到的。”
叶缓缓只是摇摇头,思索了片刻后,像是下了个重大的决心,拿着赵梓旭的剑,走向张正的棺材。
少年三步并两步向前抓住叶缓缓的手臂,“你想干什么!”
叶缓缓平静的说道:“这只乌鸦专吃尸体。如果你不想你父亲的尸体成为乌鸦的食物,你就不要阻拦我。”
少年只好放开抓住叶缓缓的手,恶狠狠的盯着叶缓缓。
叶缓缓围绕着棺材画了一个圆圈,随后在棺材盖上,刻了些符文。
这样一来,乌鸦就无法靠近棺材了。
但陈书由三人看向叶缓缓的眼神却复杂了起来,至少他们可以肯定,陈惜之怀中的那张符咒就是叶缓缓画的。
叶缓缓看到张正的魂魄还在尸体内,想起李筱墨说过,人的魂魄其实在死后过了四个时辰才真正离开**。在这段期间,虽然**已死,但是灵魂还在体内,能够听到身边的人在说什么。
她想帮助张正超渡,但是又不能再众人面前使用阴阳术。
张正是惨死的,如果没有被超渡,会成为冤魂,也无法参与轮回往生。
而张正是为了救她而死,如果张正成为冤魂,将来她可能还要驱除他,她实在做不到看着一个好人灰飞烟灭。
叶缓缓的感性击退了理性,她顾不得这么多了,闭上眼深呼一口气,当着众人的面说道:“接下来,希望你们不要阻拦我,也不要问我什么问题。什么话都不要说、什么事情都不要做,让我顺利的把事情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