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琼林苑值守的御医姓彭,他与晏冰一左一右为昏迷不醒的延熹帝把着脉。
“怎么样?”继后焦急问道。
彭御医松开把脉的手,擦着汗道:“陛下身中奇毒,所以昏迷不醒。此毒着实诡异,臣也不知解毒之法,臣无能!”
说着,彭御医便跪倒在地请罪。
太子连声追问:“此毒危及性命吗?这么多人都吸入了毒烟,为何只有父亲一人中毒?”
主位附近的继后和几个宫女、内侍都或多或少地吸入了一口毒烟,但却无一丝症状。
彭御医解释道:“陛下的脉象衰弱,但并无性命之忧。至于其他人未中毒,应是陛下事先便误服了另一种与此毒烟相冲的药物,两者合一激发药性,从而导致毒发。”
这时,晏冰也通过把脉探查清楚了延熹帝的状况。她抬起头,与一侧的顾文霆对视。
顾文霆用眼神问道:怎么样,能治吗?
晏冰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能治。
顾文霆微微点头,冷声问向彭御医:“彭御医,这毒如此古怪,你可知它来自何处?”既然已经打草惊蛇了,不如让蛇出洞个彻底。
彭御医看似忠厚的眼中闪过一道算计,连忙接过话道:“臣曾于一本古籍上见到过类似的毒.物,此毒来自西域,无药可解。太子近来购进了不少西域珍宝,应该也有所耳闻。”说着,他抬头看向了太子。
真是天佑,那无能的张新没能将太子扯下水就被打昏。还好秦王问了他这句话,他才能顺理成章地引出太子。
太子一愣,敏感地感觉到了不对劲,怒道:“彭南,你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本宫毒害亲父吗?”
彭御医连忙叩首:“臣并无此意,望殿下切勿多想!”
虽然彭御医这样解释,但宣和殿中仍有许多人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太子。
想要找到一个事件的幕后真凶,除了从蛛丝马迹中慢慢搜寻外,还有一个有效的方法就是倒推。
谁在事件中得到了最大的好处,谁就最有可能是主使。
眼下延熹帝一睡不醒,贵妃所出的皇长子楚王醉心文墨不理政事,皇三子魏王领兵在外,其余皇子俱是年幼,太子可以毫无阻碍地登上帝位。
彭御医说毒.药来自西域,而太子最近一段时间正好负责同西域的商事,顺便给东宫添置了许多西域物件。
所以,太子的确有可能毒害延熹帝。
看着众人的眼神,太子百口莫辩。容钰灵也终于理清了局势,明白了前世今生的种种事件竟都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在精心算计着什么。
她只觉得身子阵阵发冷,仿佛掉进了一处深深的泥沼之中。
“此毒并非来自西域。”晏冰在死寂中开口,清冷的声音仿若珠落玉盘,砸在众人耳际。
彭御医微微一慌,犹自嘴硬:“容姑娘毕竟年少,见识得少。”
继后见晏冰发声,眼前一亮,急问道:“容神医,陛下身上的毒你可能医治?”
晏冰对着继后安慰地点点头,道:“陛下并不是中毒,而是中了蛊。”
中蛊?
众人大哗,蛊虫早已在世间绝迹多年,怎么会出现在宫廷?
见晏冰一口道出真相,彭御医暗中握紧拳头,掌心沁出汗意,反驳道:“不可能!如今怎么会有蛊虫,不过是民间谣传而已!”
晏冰没有理会紧张的彭御医,冷静对众人道:“我可以逼出蛊虫。”
顾文霆扫了一眼六神无主的继后和太子,让内侍将延熹帝扶到偏殿的床榻之上,只留几位皇族与重臣进偏殿,其余人等暂留正殿等候。
继后亲自为延熹帝解开衣襟,晏冰自宫人放置在一旁的药箱中取出一套针具,检查一番后开始施针。
众人凝目在延熹帝身上,忽然,一人惊叫道:“啊,有东西在动!”
随着晏冰的银针被捻转刺入,延熹帝的皮肤下鼓起了一个小包,且不断移动,似乎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游走。
晏冰不断缩小银针的范围,终于将那东西限制在一指之间。随后在旁人惊吓的目光中用消过毒的锋利匕首割开一道口子。
那蛊虫早已被银针引入体内的明澈内力逼得避无可避,迫不及待地从刀口钻出。
围观的众人见到那足有一寸长的猩红蠕虫,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晏冰眼疾手快地用镊子将蛊虫夹住,扔进提前备好的一碗烈酒之中。没过多久,蛊虫就浮在了碗中不再动弹。
晏冰给延熹帝割开的伤口不大,收回银针再敷上药,很快就不再流血。
还不待旁人询问晏冰,延熹帝就茫然地睁开了双眼。他用手臂撑起身体,看着围在他榻前的一群人,问道:“朕这是怎么了?”
了解完情况后,延熹帝面色难看,他身为天子,却被种下蛊虫这么久都无人发觉,看来太医署要彻查了。
一边想着,延熹帝一边用审视的目光扫过彭御医。彭御医见己方功亏一篑,自己还因为先前对太子祸水东引的行为被怀疑,心中顿时凉了一半。
“容神医,你可知晓这蛊虫的来历?”如今,延熹帝也对晏冰的医术心服口服,对待她的态度极为郑重。
晏冰解释道:“懂得养蛊的不多,曾经的江湖门派毒门擅长各种毒.物,其中就包括蛊虫。陛下身体内的这蛊虫就是毒门特有的蛊王,一旦被种下,蛊虫可以在人体内休眠数十年之久。只需要让中蛊之人接触到一种特定的毒粉,蛊虫就会被激活,让中蛊之人永远陷入沉睡。”
在知道魏王生母季妃出身毒门后,晏冰特意寻来了不少记录江湖门派的古籍,掌握了与毒门相关的所有毒.物。
因此,就算今日延熹帝的病症与系统给出的推衍剧情不同,晏冰依旧可以一眼认出。
“又是毒门。”听到晏冰的话,延熹帝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阴霾。
显然,无需晏冰多言,他就已经猜到了这蛊虫很有可能就是季妃当年给他种下的。
季妃能够无声无息地给元后下毒,而延熹帝身为她的枕边人,下起手来更是容易得多。
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不过可惜,季妃失势得太早,没能让这蛊虫派上用场,直到今日才被激活。
而派张新激活这蛊虫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季妃给他生下的儿子,魏王。
“把彭南和张新带下去审问,天黑前必须审出幕后主使。”延熹帝下令道。虽然心里有数,但还是人证物证俱全方可定罪。
彭御医霎时被吓软了双腿,哭喊着冤枉,却依旧被侍卫拖了下去。
容钰灵在一旁胆战心惊地看了半日,见到尘埃落定,延熹帝也没有追究她的莽撞,方才松了一口气。
倘若延熹帝当真这样一睡不醒,太子又被众人怀疑,还不知道要闹出怎样的祸事来。
现在的容钰灵不知道,若没有晏冰与顾文霆的干涉,魏王会占据道德制高点,散布太子谋害亲父的谣言,顺势建立北部朝廷,同太子分庭抗礼,导致大晋战乱连年。
转过头来,容钰灵望向镇定自若的晏冰,眼中涌上一股深切的不甘心。
为什么,前世她瞎了眼嫁给魏王,最后失去了孩子,失去了身为皇后的尊严,害得家族支离破碎,落得个自戕的下场,而容嬿冰却能守着与太子的女儿平静度日。
好不容易上天怜悯,她得以重活一世嫁给太子。然而,她却依旧逃脱不了容嬿冰的阴影。
容嬿冰马上就要成为秦王妃,按照延熹帝对秦王与容嬿冰的看重,以后见面,她这个太子妃还需要毕恭毕敬地向容嬿冰行礼,低眉顺眼地唤她“叔祖母”。
蚀骨的嫉恨仿若白蚁般,一寸寸地啃食着容钰灵的心脏,让她在难熬的痛苦中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