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九腊月,大雪纷飞。
有道是瑞雪兆丰年,充沛的降水会使得庄稼长势越来越好,收成也就愈发令人满意。
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是劳动人民无数血汗总结出来的真理。
建业城外笔直的官道上,路上行人俱是蜷着脑袋缩着手,身上根本看不到几块裸露出的皮肤。
即便是熟人碰面,也只是点点脑袋,仿佛说句话都会被冻到空气里。
于是,街道上出现诡异的一幕,不断有裹成企鹅一般的人们相互点头,然后自顾离开,周围只有鞋底踩在积雪上的“咔吱”声。
知道的这是天气冷给冻的,不知道的恐怕以为邪教会面呢。
靠近城门娄子,有一家专门招待外商脚客的茶楼,伙计站在门口耷拉着脑袋,看见过来客人也不抬头,只是摆手邀请进去。
好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服务态度评断标准,否则这家伙多半是要被卷铺盖卷儿的。
邹城官走进茶馆,一直到火盆前,感受到那股泼面而来的热气后,才肯摘掉头上的兔皮帽子,然后是围巾、裹脸….
“贼日球的,出个门比老子上战场还要啰嗦。”
这一声大喊肆无忌惮,没有半分遮掩的意思,于是坐在大厅里相互嘘寒问暖的客人们俱是抬起脑袋看过来。
待到看见邹城官脸上那道自眉毛骨贯穿下颚的伤疤时,又不约而同收回目光恢复交谈,只是这回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
“哼!”
邹城官似乎十分满意这种令人畏惧的感觉,自他打仗回来过后,茶楼便成了他另一个战场。
看见那些懦弱的商人们把头低的如同鹌鹑一样,他仿佛找回了当年在战场上,持剑斩诸敌的意气风发。
伙计嬉皮笑脸过来倒茶,显然他是知道邹城官底细的,脸上并没有几分畏惧之意。
“温一壶酒,来一碟小菜。”
伙计应诺,跑去温酒。
酒菜刚端上来,还未等浅尝两口,他便看见属下站在门口朝他拼命挥手。
邹城官自认为是一个尽职的好官,霍然起身付过酒钱,吩咐伙计把酒菜留好等他回来再吃后,才匆忙走向城卫。
“找我何事?”
城卫显然是跑过来的,上气不接下气回答道:“上头有令,让大人封城锁街,有不法之徒即刻捉拿。”
“调令?”
城卫递过去一张帛布,邹城官诧异的接在手中,往日接命令都是竹简调度,城防司什么时候这么有钱,都用上白绢了?
刚一打开,他便双眼发直,帛书上的内容和城卫说的大同小异,只是后面落款令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卫尉衙门?”
啪的一声把帛书合上,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卫尉插手城防事务本身就已经表明了情态的重要性。
卫尉是干什么的?那是给皇帝看大门的!
他们出手说明…多半是皇宫里….
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邹城官不敢再多想,连帽子都顾不得拿径直领着城卫向城防司跑去。
他现在什么都不敢乱想,只希望早些领人封锁城池街面,做好自己的事情,然后躲在衙门里装死狗。
毕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古人诚不欺我啊。
随着一队队城卫跑上街头开始驱赶街串巷的小贩们,整个建业城也慢慢笼罩上了一层阴影,处于阴影中心的秦国皇宫更是几乎把人压抑到透不过气。
秦轩此时就感觉自己无法呼吸,像一条离水的鱼,张大嘴巴想要往肚子里吞一口氧气。
他的嘴巴越张越大,甚至露出了藏在嗓子眼里的扁桃体,最后终于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贼老天,我就是旅个游,你这是给我弄到哪了?”
站在皇帝灵枢前的礼官诧异的望着秦轩,太子如此思念先皇?竟不顾礼仪在灵殿上失声痛哭。
压抑的气氛,随着秦轩的哭声发生剧烈爆炸。
整个殿堂内,皇子公主们发狂般嚎啕大哭,即便是身处垂帘后的老太监都忍不住偷偷抹了几滴眼泪。
天地良心,他没想哭来着!
哭声这个东西,像瘟疫一样是会传染的,特别是在一群小孩中间。
灵堂里年龄最大的秦轩也才十七岁,此时都已经哭到几乎昏阙,更不用提其他皇子公主了。
你为什么不哭?没看到太子都哭了?你不哭,肯定是居心诡测所图不轨!来人啊,赐毒酒!
礼官一时束手无策,作为皇室年龄最大的礼官,他主持了秦国不止一位皇帝的丧礼,但这种满堂哭声的场面,还是头回见。
身为皇家人,要时时刻刻注意礼仪,即便已经驾崩的皇帝,在他老子的丧礼上也只是象征性的抹了抹眼睛,然后大摇大摆走出灵堂去继承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