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时一辗转反侧，最后的结果就是，她把成诺也搅得睡不着，然后两人半夜起来，一个床头，一个床尾，卧谈。

“时一，你有什么事就说，别这么慢性自杀。”成诺真恨不得把时一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装的空间是什么。然后有病医病，对症下药，保管不再这么精神恍惚。

时一一脸死气，拿枕头撑着自己的头：“姐，你能不能别管我，让我自己考虑，好不好？”

“用你仅剩的智商，能行吗？”成诺嘲讽道。

时一没过脑子：“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现在的小易，可不是当年的小毛孩子了。”

“还不都怪你！”时一这话无疑是触及了成诺的地雷。

“姐，你不是这样的，”或许是阴暗的环境给了时一安全感，导致她对成诺的杀气置若罔闻，“你从来都没有这么消极过，抓着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情不放，不该是你的风格。你那么潇洒，秒杀一众须眉，这回也马失前蹄了？”

成诺知道时一说的对，她这次，的确是不太对劲。她不该这样的，不该的。

“但愿小易会想通。”她长长地叹息。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时一搁着下巴，眼皮开始耷拉，却又是成诺，睁眼看到天明。

这几天，日子就像往常那样过着，只是时一歪在太师椅上，听着从隔壁街大爷处借来的黄梅戏时，手机显示一个陌生号码。

接起来。

“喂，你好。”

“你好。”

是个男人的声音，有些刻意的掩饰，时一一时间只觉得熟悉，浑身的细胞都被调动了起来。

“请问你是？”

“洞中数月，世上千年。你不记得我吧。”

“时辰哥！是你吗？你怎么样，都还好吗？”时一没办法忘记唐时辰离开那时的无奈和沉重。虽然她再清楚不过，这世间就是有各种各样的磨难和麻烦，谁遇上了，就算谁的，没人能逃过，也没人能代谁受过。但她还是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关心，只是一副云淡风轻，她还是不够境界，她到底只是个平凡的人。

“你还是这么有趣，这是我这几个月来，听到的最好听的噪音了。”唐时辰轻笑了两声。

“你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现在特别清闲。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我相信，只要是你想做的，就一定会成功。”

“有你这句话，我也得努力才行。”

“时辰哥，我有些动摇了。”时一缓缓地开口，这件事，不能告诉成诺，却于他无防。比起成诺，唐时辰更像是自己的同类。

“人不能看太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只要你现在认为没问题，那就可以。再坏的事，你都过来了，还会输给他？”

不愧是唐时辰，三言两语就撂下了时一心中的大石。其实他说的道理很简单，就是一点，及时行乐。这个时候，就不要考虑什么生前死后，过当下就好。

时一想着，就这样过吧。洛城愿意留下，她不会赶；洛城想走了，她不会拦。他不说，她不会多嘴；他说了，她会选择沉默。将这件事的选择权交给洛城，她还是一如既往，一成不变。

或许成诺说的对，洛城配她，真是白瞎了那么一个好男人。但如果不能许他一辈子，又何必去招惹他。留在后面的那个，总是承受最大痛苦的。更何况，她会离开得很早。

她没有信心能耽误到洛城的后半辈子，但她仍不愿意，在活着的时候，还让自己良心不安。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知道，给人添麻烦是一件一分可恨的事情，她就曾因为自己的弱小而尝尽了苦头。洛城对她好，她再怎样，也不愿意，因为自己，而让他，承担痛苦。她曾经无比嘲讽那偶像剧中的狗血桥段，但现在，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叫做源于生活。她不认为自己有多么的圣母，她只是单纯的不想束缚住他，更不想在那日复一日的琐碎中，在洛城慢慢耗尽了对爱情的激情之后，再面对他的离去，或者他由于责任感的忍耐。她不怕伤痛，但恐惧失望。

“我明白了，谢谢你，时辰哥。”

“辰哥，水放好了，快来洗澡！”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呼唤。紧接着，是唐时辰的回应，时一发誓，她绝对没有想多，他的声音，就是浸透着温柔。

“来了，”唐时辰似乎并不想隐瞒，直接告诉了时一，“是你表哥。”

“你们？”时一记得当初郑则仕那场惊涛骇浪，然后却无疾而终。这是她目前为止，见过的最为理性和深情的一种爱情。这是她梦中的爱情的模样，恬静美好，温婉绵长，润物无声。她不知道其中人已经了什么过程，但就最后，郑则仕那潇洒的放手，已经让她赞叹了。

那么，如今，事情已经发生到哪一步了？

“我们或许会在一起。”唐时辰淡定得让时一都感到在他面前惊讶会显得十分少见多怪。

时一好一会儿才回答：“我错过了不少故事。”

“你会有机会听的。好好保重，再见。”

“再见。”

挂上电话，时一看着自己所处的这个小房间，突然感到胸腔中一阵阵的憋闷，她感到有什么东西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和时间发生着，她却对此一无所知。她无可奈何，她无能为力。

连时辰哥都决定去尝试那些从前只是说说的爱情了吗？他也不再是和自己同一阵营的了，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得那么快？看着同行的人一个一个远离自己，最后一回头，发现孑然一身形影相吊，好不失落。

真的是她太固执了吗？

真的该尝试下吗？反正不会再有下次了。

时一仰头看着天花板，暗下决心。

整点，洛城来了，和之前一样。

“一一，今天天气真的不错，下午我们出去走走吧。”洛城会问，但并不抱时一会答应的期望。

可破天荒的，时一：“好啊。”

“真的？我们去划船怎么样，吹吹河风，挺舒服的。”

“行，正好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时一说得平淡，她已经做好准备，之后的路，她没有做出一定的选择，但她已经确定了范围，选什么，就看洛城怎么回答了。

时一跟着洛城出门，日头并没有下去，地上暑气未散，洛城本来说晚会再出来，但时一坚持，也只好跟在她身后。

她要说的事情是什么，洛城有预感，这会影响到他之后的生活。

洛城租了一条船，然后和时一坐在船里，看着太阳一点一点沉下去。当天已经黑下来，船上开始亮起灯时，时一才开口了。

时一把脸埋在阴影中：“洛城，你希望我能陪着你多久。”

“不是让你陪着我，而是请你允许我待在你身边。”洛城蹲在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

“洛城，你究竟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说没有目的是假的，或许，是因为，和你在一起，我就会感到安心，我眷恋这种感觉。”

时一听他说着，却好像是在听别人的事：“现在还是这样吗？”

洛城却无比笃定：“是。”

时一叹了叹气，接着说：“我不想离开这里。”

洛城觉察到有戏，干脆道：“那我们就在这里生活。”

“我不可能和你结婚。”时一没有再用暧昧的词汇，她已经告诉过自己，要么彻底了断，要么就给他这辈子。全看他怎么选。她算是仁慈了吧。

洛城没动摇：“那就不结婚，一纸婚书，我们不稀罕。”

可是时一的话远远没完：“我也不能为你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