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拉着折御勋和杨崇训的手臂,在高台上站定,笑吟吟地道:“这一位,叫小野可儿,是野利氏部落的少族长,本官荣升节度,重返芦州,党项诸部与我芦州素来友好,闯讯不胜之喜,特意委托小野少族长代表党项诸部前来相贺。”
小野可儿上前一步,向折御勋和杨崇训叉手施礼,满面笑容地道:“小野可儿见过两位节帅,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折杨两家对西北诸部落自然了如指掌,党项八氏中最为凶悍的野离氏部落他们都是知道的,也听说过小野可儿的名声,听说眼前这位形容彪悍、英武的年轻人就是小野可儿,两人也不禁露出了笑容,客气地向他还礼,双方寒喧一番。
双方见礼已毕,杨浩又道:“这里还有一位贵客,是吐蕃亚陇觉阿王后裔,亚陇觉部落少头人赤邦松赤大人,赤邦松头人,这一位是府州折大帅、这位是麟州杨大帅,来来,你们见上一见。”
折御勋和杨崇训听了暗吃一惊:“杨浩连吐蕃人都搭上关系了?”
吐蕃曾经是西北之王,从武则天、唐玄宗时期他们就与大唐争战不休,这边和着亲,那边打着仗,到后来终于夺取安西四镇,灭吐谷浑,夺走河西和陇右,甚至一度攻陷唐朝都城长安。可是这时大食帝国的势力开始东侵了,取代大唐势力延伸到葱岭的吐蕃首当其冲,与大食人连番恶战,这边战火未息,那边回纥帝国又趁势崛起,吐蕃两面作战,国力耗尽,终于轰然崩溃。
自最后一任赞普达玛死后,吐蕃分崩离析,分裂成四个较大的政权,一个是阿里王系一个是亚泽王系一个是拉萨王系一个是亚陇觉阿王系。这四系势力又分裂成许许多多的小股势力,比如阿里王系分裂为孟域、象雄、布让三部分拉萨王系分裂成冲波巴、姜郊瓦、拉波浪巴、至巴、业塘巴、芦巴藏巴等等。
虽说吐蕃分裂无数,回纥和党项诸羌分侵其地,奴役其民,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之中强大的部落还是有着不容小觑的强大武力的,以府州和麟州而言,夏州如果入侵其地,他们会出兵对战,但是就算让他们两位节度使连起手来,他们也不敢主动向夏州轻启战端,而吐蕃部落却拥有这样的实力。
一听说杨浩与吐蕃部落也有密切联系,折御勋和杨崇训不得不对这个小滑头刮目相看,对他的真正实力重新评估一番了。
赤邦松年纪不大,与小野可儿相仿,只比小野可儿小几个月,不过他身材魁梧健壮,一脸大胡子,看起来比杨浩岁数都要大些,模样看起来憨厚率直,并无一方少主的老成奸诈,一听杨浩介绍,他已快步迎上前来,双手高举,向两人弯腰施礼,笑容满面地道:“亚陇觉部落赤邦松见过府州,折帅麟州杨帅两位大人威名远播赤邦松,久闻大名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
这一句客套话说完,杨崇训和折御勋差点没噎着,赤邦松的汉话说的倒是流利,只是他总要一口气说完了才断一下句,也不管断在什么地方,听得人一愣一愣的,他说的难过,折御勋和杨崇训听的自然更加难过。
杨浩打个哈哈,上前代为解说几句,邀几人入座,一番开场白后,便端起杯来,踌躇满志地扬声说道:“诸位,本官重回芦州,受朝廷旨意,出任横山节度使,今日承蒙四方友好前来祝贺,杨某感激不尽,这碗酒,杨某先敬大家,请!”
杨浩捧碗一饮而尽,折御勋和杨崇训对视一眼,也都微笑着举起酒碗,已在两旁酒席上依次就坐的各路属官们纷纷举杯起身,高声应和,声音震动山谷,久久回荡不止。
放下酒碗,杨浩并不归座,他已捧起一碗酒,高声说道:“为官一任,自当造福一方,靖一方国土,保一方平安。银州本我大宋治下之地,原受定难军管辖,如今却被契丹叛逆占据该城,定难军自顾不暇,无力收复国土,杨某身为横山节度,与银州近在咫尺,安敢坐视?今杨某开衙建府,第一件事就是要征讨银州,今日各位友好齐至,正好为杨某誓师做个见证,愿为大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光复银州、驱逐契丹乱军,众位友好,请酒!”
折御勋和杨崇训一听喜动颜色,他们此来,本就有意说服杨浩暂缓对夏州用兵,先取银州之地,因为银州现在庆王手中,而庆王是契丹叛王,契丹绝不会坐视庆王在银州坐大,早晚必引军来攻。相比大宋,契丹人更加野蛮,他们一旦打败庆王得了银州,这口到嘴的肥肉却不会再吐出去,一旦银州成为契丹的桥头堡,那就是西北诸藩一致的噩梦了。相比这头猛虎,夏州李光睿暂时反而对他们无害了,想不到英雄所见略同,杨浩已有如此打算。
芦州文武轰然应喏,又带头将这碗酒喝了下去,杨浩归座,杨崇训捻须微笑道:“太尉英雄了得,固然让人钦佩,可是这契丹庆王自东而西,一路杀来,兵威之盛,不容小觑啊,太尉先宣后战,当然是光明磊落,可是让他先行有了戒备,这仗……可就不好打了。”
杨浩狡黠地笑道:“收复失地,当然是先宣后战那才威风,不过……杨某不是宋襄公,岂会在战场上与敌人讲仁义。呵呵,杨某虽是今日誓师,这大军么,却未必是今日出师呀。”
“哦?”
关二爷丹凤眼一眯,心道:“这小子明里光明磊落,可他玩阴的本事颇有老子当年的风范,当初他就曾偷袭过银州,李继迁父子窝里窝囊的就丧命在他手上,莫非他要故技重施,悄悄派人偷袭?可他今日已然公开此事,还如何……除非他已早早地派出了大军,可是看他谷中军容,难道他还有隐藏的强大实力?”
折御勋越想越惊,忍不住试探道:“折某也是宋室臣子,收复失地,人人有责,太尉欲征银州,如需本帅相助的话,只须一言,折某立举大军助阵。”
杨浩哈哈一笑,半真半假地道:“多承折帅美意,不过……欲谋银州,还不需劳动折帅兵马,杨某师从道家大圣纯阳真人,学就一手剪草为马、撒豆成兵的本事,这征讨银州的大军么,哈哈,已然有了。”
台下那个小胡子侍卫折子渝轻轻撇了撇嘴:“又在胡说八道地骗人了。”
杨崇训目光一闪,哈哈笑道:“太尉说笑了,若真有剪草为马、撒豆成兵的事,那天下帝王,都是道家高人了,哪还论得到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逞英雄?想必太尉早有绸缪,兵家大事,越机密越好,只要太尉没有莽撞行事就好,我们也就不过问了。呵呵,我与太尉都姓杨,五百年前本是一家,今日拜会太尉,与太尉更有一见如故之感,本帅有意与太尉结为生死兄弟,不知太尉意下如何?”
杨浩惊喜地道:“杨某正有此意,节帅抬爱,杨某求之不得……”
折御勋未料杨崇训忽有此意,不由有些暗恼,他们两人一向同进同退,麟州向来唯府州马首是瞻,今日杨崇训却忽然自作主张,折御勋自然不快,可是眼见杨浩就要答应,折御勋无暇多想,连忙长笑一声道:“杨老弟,折某也正有这个意思,想不到却被你抢在了头里,哈哈,杨太尉,本帅也有意与你义结金兰,咱们从此结为异性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如太尉意下如何?”
赤邦松听了雀跃而起,嚷道:“不错不错这个提议甚好,算我一个算我一个小野少族长你也算一个咱们,五人就此结拜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折子渝小胡子一翘,冷哼一声道:“男人之间勾心斗角实在无趣。”
杨浩大喜,当下令人取来香烛,五人就在台上焚香祷告上天,然后歃血为盟,义结金兰。论起齿序,折御勋年长、杨崇勋次之,杨浩居三,之后是小野可儿,年纪最幼的是赤邦松,五个人,代表着五方势力,就在无数人见证下结为了异姓兄弟。
杨浩事先也未料到会与他们结拜,此事对他自然有益无害,惊喜之下当即应允,五人结拜了兄弟,杨浩便嘱咐穆羽立刻去请几房妻妾出来见过叔伯。不一时冬儿、焰焰、娃娃、妙妙环佩叮当,风情万种地走了出来,依次拜见大伯二伯,又受小野可儿和赤邦松拜见。
赤邦松一路叉手施礼下去:“小弟赤邦松拜见大嫂、二嫂、三嫂、四嫂……”
一路礼施下来,赤邦松头晕眼花地抬起头来,咧嘴笑道:“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四位哥哥好有福气四位嫂嫂,都比我们吐蕃草原上最美丽的女子还要美丽的多赤邦松,还是头一回一下子见到这么多仙女儿一般的人物。”
“呃?”杨浩等人愣了愣,他们得把赤邦松的话从头到尾再捋一遍才能明白他的意思,他们还没想明白,台下扮作小胡子校尉的折子渝“吃”地一声笑,赶紧以掌背掩住了嘴巴。她的动作女人气十足,幸好台上的人听了赤邦松的话都在发晕,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杨浩仔细想了想赤邦松的话,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一时脸都黑了,小野可儿也明白过来,赶紧把赤邦松拉到一边,苦笑道:“老五,冒冒失失的胡说甚么,这大嫂二嫂三嫂四嫂,咳咳,都是三哥一个人的夫人。”
赤邦松莫名其妙地眨着眼,小野可儿又低声解释一番,赤邦松这才恍然大悟,不禁红着脸上前道歉,结结巴巴地道:“四位嫂嫂莫要见怪赤邦松不晓中原礼仪以致生出误会惭愧惭愧。”
折御勋哈哈大笑道:“老五啊,你大哥家里可有八个夫人,按你这说法,大哥还得再结拜三位兄弟才能凑足了数呢。”
折御勋这一取笑,赤邦红两酡高原红的大脸更是红得发紫,连连作揖道歉不止,冬儿等人却喜他憨厚朴真,把他拉起来好生安慰一番,又叙问些家世身份,在阶下无数官员们面前,四个小丫头却都很注意自己的仪态举止,仪态雍容,举止得体,颇具大家风范,阶下许多人包括芦州官吏还是头一次见全了杨浩的四位夫人,不免评头论足,赞赏不已。
折子渝见了心里不是味道,小嘴轻轻一撇,酸溜溜地道:“女人之间勾心斗角更是无趣。”
折子渝话音刚落,竹韵嘴里叼着半截狗尾巴草儿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没精打采地道:“男女之间勾心斗角,不知道会不会很有趣,可惜……你要是碰上个一心想要出家的榆木圪垯,那真是想要勾心斗角都没得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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