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发作,不啻于当面打脸,到了花魁这一级,就是吃的一个身价饭。九娘固然被张嘉印吓的连连道歉,作为当事人的如仙,可是连活都活不下去了。
她原本结交才子,名流,士绅,张嘉印对她也颇为仰慕。不知做了多少水磨工夫,打了几次茶围,才刚有机会成为入幕之宾。结果没想到闹了架票这出,被强盗抢在先头,这对如仙的身价本就大有影响。现在直斥她为臭鱼滥虾,那就是把她这花魁要贬到那些只会陪人睡的低等纪女身份了,她如何能忍?
只见她用水袖一掩面,转头就向窗户奔去,幸亏杨承祖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又对张嘉印道:“大哥,咱们今天来此吃花酒,图的是彼此高兴,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
张嘉印不愧是国朝干城之臣,在此丰月之地,依旧是一副正气凛然模样“兄弟,你有所不知啊。这贱人当初也勉强算个有身份的,还有资格与你坐一坐。可是她昨天已经为贼人所污,又不肯一死尽节,从今天开始,滑县城内,她已经当不起花魁二字,不过是残花败叶而已。像这样的人,又怎么配的上你?九娘,你别当我不知道,你这里肯定有新来的丫头,还不唤几个上来,难道当本官封不得你这小小的香满楼?”
九娘能开这生意,在府里也是有靠的。不过这靠山是在府里,人家张嘉印是现管,要收拾她可是方便多了。再说堂堂知县在香满楼被绑,你说跟你没关系,那没关系怎么绑匪就知道到这来?三木之下,何愁不招,到时候把九娘办一个通匪的罪名,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她再心疼那几个新鲜货,也只好忍痛拿出来招待。
九娘见张嘉印发作,不敢怠慢,忙道:“来人啊,把那几个新人唤来,陪大贵人饮酒。再来几个婆子,把这犯了痴的如仙拖下去,关到柴房让她清醒清醒。”
行院里自有粗手大脚的妇人,就想上来擒人,哪知杨承祖把眼睛一瞪,又把几个妇人吓了回去。他一边紧拉着如仙,一边对张嘉印道:“大哥,您的心意,做兄弟的领了。可是兄弟这也也有个苦衷,跟您面前得说几句。不怕您笑话,做兄弟的惦记如仙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仙姐那是
什么身价?见的不是文人才子,就是仕宦子弟,哪轮的上我一个大老粗?今天我总算美梦得圆,可以坐拥佳人一晚,大哥你就成全了兄弟这一回吧。”
张嘉印听他这般说,才转怒为喜,用手点指“老把弟,你真是个多情种啊。也罢,算是这贱人走运,还能陪你一晚,不过九娘,这事绝对不许你说出去,若是我把弟的名声因此受损,本官就关了你这香满楼。”
按他想来,多半是老把弟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想要过过花魁娘子的瘾,结果在如仙这碰了一鼻子灰。如今情势颠倒,如仙成了落毛凤凰,老把弟恐怕是要好好折辱她一通,以出当日心头之气。
按他想来,如仙虽然做的是皮肉生意,可是接待的,都是自己这样的文人雅士,那才能称为花魁。而那个匪首要污辱她,她就该拼死抵抗,搏斗到底,一死以全节,才能够对的起礼仪廉耻。她非但不拼死反抗,反倒真的去侍奉了那匪首一晚,这简直就是寡廉鲜耻,还有什么资格跟自己这样的文人士大夫同桌而饮?
总算是杨承祖面子大,他才算答应下来。如仙的心情自是沮丧到极处,可她终究是场面上混的人,不过片刻之间,就补好了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乖乖坐在杨承祖身边陪酒。而张嘉印身边,换了个十四五的女子陪伴,这女子的姿色风度皆不如如仙,却胜在年轻,更对张嘉印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