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嬴的福分还是浅薄了点儿。”卫焕和蔼的笑,“若是前年她能得贤侄垂青,襄助一二,那才是真正福泽深厚。”
卫新咏莞尔道:“新咏帝都土生土长,前年方才离开,那沈藏锋在阀阅之中名气何等之大,新咏与之相比,犹如荧火之与皓月。沈藏锋不知新咏,新咏岂能不知沈藏锋?若族侄女许的是旁人,新咏自不会袖手旁观,但既是此人,新咏又何必多事?共历风雨,更见精诚,阀主以为如何?”
卫焕知道他是狡辩,不过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嫡孙女卫长嬴出阁以来送回来的消息,在沈家过的还不错。尤其如今生了沈藏锋的嫡长子,后院还是连个侍妾也无,在卫焕看来这孙女过得很是滋润他这样的人纵然疼爱晚辈,也不会在小儿女的琐碎事情上计较,一哂算是揭过,道:“贤侄真是用心良苦。”
卫新咏装作听不出来这话里的揶揄,淡笑着道:“只可惜族侄长风的福泽比之其姐却是弱了些。”
“哦?”卫焕诧异道,“贤侄此言,老夫倒是异甚!长风虽然不敏,远不及贤侄,然而素来好学上进。永世时常向老夫称赞他不说,就连婚事,近来也得了圣上亲自过问,赐了青州苏氏嫡女为妻,这样还不算福泽深厚么?”
“阀主明见万里,圣上赐下如今这门婚事,用意何在,又怎需新咏班门弄斧的解释?”卫新咏淡笑着道,“朝云县地实在偏僻,新咏也是近日才知晓此事,这才匆匆处置了手头事务赶来,欲为阀主分忧。”
他意味深长的笑,“新咏以为阀主也正在等着新咏。”
卫焕不动声色的道:“老夫倒不意贤侄对长风如此关心……贤侄既然来了,何妨与老夫说道说道几句?”见卫新咏又要说“不敢在阀主面前班门弄斧”之类的话,卫焕摆手道,“贤侄大才,老夫深知,此刻并无外人,又何必这般谦逊?”
又说,“老夫适才席上多饮了几盏,如今正觉脑中一片混沌,若能得听贤侄高论,使得神清气爽也好。贤侄何必再推辞?”
卫新咏闻言也不再推辞,淡笑着道:“圣上初登基时尚且勤政过些时日,然而边患频频,盗匪四起,兼之贪官污吏刑罚难尽,不好听的消息多了,圣上就懒得再看政事了。之后政事便托于阀阅世家之手,只是圣上又恐惧我等阀阅树大根深……”
“先前刘氏为圣上元后,尚在之时,因着结发之情,皇长子顺理成章为太子殿下,其后刘后病甍,钱后得立,皇长子遂见弃。”卫新咏淡然道,“固然钱后私心己子,进谗陷害,然圣上之所以听信谗言,岂无觉得刘氏势大,一人为世袭威远侯,一人为太尉,皇长子亦亲近外家,恐惧帝位不稳之故?毕竟有容城邓氏依仗圣上之母邓太后之势,门楣光耀不让阀阅十数年的前例。邓氏不过区区世家,更何况东胡刘氏乃是海内六阀之一?”
卫焕手抚长须,神情平静,但笑不语。
卫新咏便继续说了下去:“本朝惯例,文臣以太师为首,武将
以太傅为首注。皇长子废位自尽后,东宫更立钱后所出之皇四子,兴河钱氏乃是世家,纵然依仗钱后显赫,料想也不过与邓氏仿佛。然而,皇四子之正妃,乃是锦绣端木嫡女,太师端木醒之嫡长孙女!何况皇四子宠爱正妃,夫妇恩爱无比!”
“贤侄认为皇四子失位,是因为宠爱正妃?”卫焕笑了笑,道。
“皇四子失位,一则是成也钱后败也钱后二则是太师长年把持朝政,圣上有些不放心了。”卫新咏淡淡的道,“否则易储大事,涉及国本。圣上岂会因后宫妇人言语、由钱后牵累其子?必然是密令钱后自尽,以保全皇四子!皇四子选妃时,正妃出于端木家,当时岂非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然而皇四子失位后,端木醒即刻上表自称年老体衰,交出近半政事与圣上……圣上不是勉励了一番,就势分与诸臣决议?锦绣端木本宗子嗣兴旺,然这几年来,族中子弟,除了端木无忧因为御前演武在帝都略得薄名外,竟无其余子弟可称杰出岂是锦绣端木没有比端木无忧更杰出的子弟?不过是忌惮圣上,不敢张扬佳美子弟的声名,免得圣上再次猜忌端木氏罢了!”
说到这儿,卫新咏淡笑着道,“据说前不久,宋羽望的次子休弃了其妻端木氏,虽然此事对于锦绣端木而言甚为狼狈,但恐怕端木醒私下里还松了口气!”
“宋家、端木家门楣相齐,宋家竟不顾先前的情谊强行休了端木家的女儿。固然是那端木氏毫无妇德,然而也可见锦绣端木已非当初挟太师、太子妃之势,煊煊赫赫,令其余五阀也不敢轻慢的时候了。”卫焕摸着胡须,微笑着道,“端木醒当然要松口气了。而江南宋氏本宗现下子嗣单薄,就算是宋羽望膝下,如今也不过二子一孙,顾皇后……当年的顾昭仪真是好眼力,一下子就选中了老夫那侄孙女儿。既得了宋氏之助,连带同在江南的娘家洪州顾氏也受了益处,又不至于让圣上不喜。”
卫新咏淡笑着道:“刘氏先失刘后、又失皇长子,如今内斗得非常激烈,纵然如今又出了一位太子妃,然而据说太子并不很喜欢这位太子妃,东胡著姓,如今暂时应该不会招了圣上的眼。圣上怕是惟恐降罚刘氏,导致太尉与威远侯齐心协力。顾皇后深体帝心,这才又选了一位姓刘的太子妃,助燃藜堂斗得更厉害些再看端木氏失了一位太子妃,又频出教导子弟无方之事,似有江河日下之相,圣上大约也暂时对他们放了心了青州苏氏与江南宋氏在阀阅中一直韬光养晦,并不扎眼。剩下的,就是我凤州卫氏,以及族侄女的夫家,西凉沈氏了。”
卫焕和蔼的笑道:“朝云县虽然是小地方,然而贤侄好歹也是一县之令,如今竟能特意亲自跑这一趟,想必动身之前预备极多……老夫想着,贤侄怕是接到纪王殿下携纪王妃回京伴驾的消息时,就盘算着到凤州来走这一遭了罢?”
注作者官制概念很糨糊……反正是架空,作者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