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月上中空的时候,晚宴才结束。
这时候的灵鸠已经窝在宋雪衣的怀里半梦半醒。不是她嗜睡,怪只怪这厮一时兴起,舞女献酒的时候,她拿走酒杯,不等宋雪衣反应过来,一口闷了。
酒水入肚,没有用驱酒符也没有用灵力抵抗,任由酒精消化,没一会她就面颊嫣红,倒在宋雪衣的怀里。
众人离宴各自散去,宋雪衣紧了紧裹着灵鸠的薄毯,抱着她往雪院而去。
下午的时候他们已经沐浴过换了衣裳,一场晚宴后身上难免沾了点异味。宋雪衣在灵鸠耳边轻声唤道:“鸠儿?”
灵鸠秀气的眉毛抖了抖,脑袋又往他的怀里蹭蹭,再没有别的反应。
宋雪衣无声失笑,轻手轻脚的的给她脱了鞋袜,将她放在床榻上,再转身去了隔间取来了热水锦帕,沾湿后给她轻轻擦拭着脸颊和双手双足。
房间柔和的灯火下,女孩儿一双小脚圆润白嫩,指甲像个粉色的小贝壳,衬得一双小脚更剔透可爱。
宋雪衣将她擦拭了一遍后,那手还爱不释手的捧着女孩的小脚丫子,揉揉捏捏得玩得不亦乐乎。
是个人被他这样玩着都会有感觉,躺在床榻上的灵鸠踹了踹脚,眼眸微微睁开一条缝隙。
“宋小白!”她迷糊中自以为威严的语气,被宋雪衣听着就是软软的撒娇。
不过目的还是达到了,宋雪衣听到她的声音后,慢悠悠的放开她的双足,一伸手揽住她的小圆腰,轻声哄道:“脱了衣服再睡。”
灵鸠懒洋洋的点头,眼睛却闭上了,自然的伸开双手,微微仰头。
这等着被伺候的姿态别提多自在!
偏偏宋雪衣见了还高兴呢!乐滋滋的伸手给她解扣子,松腰带,轻手轻脚得生怕把她的睡意弄没了,熟练细心的程度要是被外人看去了,估计又得掉一地的下巴。
这宋家的当家,伺候一个小孩,比贴身的婢女还做得好!
没一会儿,把女孩扒得知剩下亵衣,宋雪衣才开始打理自己。
一入床榻里,才靠近身边的女孩儿,就被对方的双手双脚给抱住了。亵衣轻薄,夏日也比较热,然而宋雪衣的身子无论是春夏秋冬都是清凉如玉的体温,尤其让灵鸠喜欢。
她享受着对方清凉的舒爽,宋雪衣则同样贪恋着她温热的体温。
“鸠儿。”望着面前埋首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垂眸只能看到对方黑鸦鸦的头发。宋雪衣轻声喊着,得不到女孩的回应,他也不恼,嘴角轻轻上扬,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她述说,“今年鸠儿就八岁了,过了九月就该九岁虚十了。”
在他怀里的灵鸠莫名的打了个轻颤。如果她这时候醒着的话,一定会觉得,宋雪衣这口气,怎么听着怪怪的,好像养着什么即将吃入口的美食?
第二天一早。
灵鸠一脸没睡够的样子,面无表情的坐在床上,两眼无神的盯着宋雪衣。
后者任劳任怨的给她擦脸漱口,再给她穿衣服的时候,无奈道:“难受了?”责怪她喝酒?怎么会。非要怪的话,就怪那舞女献酒!“要不,再睡会?”停下给她穿的动作。
灵鸠眸子一睁,懒洋洋道:“不。”今天的好戏怎么能错过。谁知道这个身体竟然比她前世没用,一点酒都喝不得。
灵鸠踹了踹脚,宋雪衣就取来鞋袜给她穿上,“那鸠儿等会困了,便在我怀里睡会。”
“嗯。”依旧懒懒的应了一声。
宋雪衣抬眸将她打哈切的表情捕捉到,一双眸子半眯着,眼角眼睫毛都站着水珠儿,脸颊嫣红透亮,朱红的嘴唇更水润润的张开,能看到里面的小舌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视线有点过于专注,灵鸠疑惑的斜眸朝他看来,那小眼神似乎在问:怎么了?
只看这双眸子,不去注意她别的五官,五短身材,竟给人一种触动心神的神韵。
宋雪衣恢复柔和的眼神,笑道:“鸠儿长大了。”
“啊?”灵鸠低头朝自己打量着,无论怎么看都是小孩模样,哪里长大了。郁郁的翻了下眼皮,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小孩般的幽幽叹息,“知道你有心了,那也不用说这种一眼就看得出来的假话来安慰我。”
宋雪衣失笑,将她抱起来,上下掂量了两下,认真说道:“鸠儿长大了一岁,比以前重了。”
灵鸠听着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到底该高兴还是该郁闷啊?
很显然,她就算是沉默也能取悦宋雪衣。
早膳一早就准备好了,两人用完后,霞妍忽然禀报道:“爷,鸠主儿,风仁院那边的封奕岂今日突然发疯的要见鸠主儿。”
正抱着灵鸠准备出门的宋雪衣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霞妍继续说道:“虽然他已经被我们拦了下来,可看他的样子,似乎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鸠主儿的帮忙。”
宋雪衣看向怀里的灵鸠。
灵鸠随意道:“按照你的想法做就行了。”
宋雪衣轻笑,“鸠儿知道我是什么想法?”
“你可以告诉我啊。”大早上,灵鸠明摆着不想动脑子。
见她这样无赖,宋雪衣笑意更浓,“我想培养的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也不是没有韧性,心性不坚的普通人。”
就算不想动脑子,该有的智慧还是不会少。灵鸠一听宋雪衣的解释,脑子一转就知道他了的想法,说道:“你什么话都不说的把他们丢进风仁院里,就是想看他们的表现和积极性。”
一个头想到了,之后的一切就都想通了。
“柳落一出现在你的面前,你就答应将他收下,因为他不仅动了脑子,还有实力,成功躲过了宋家的护卫,当着你的面求着入你膜下。”灵鸠一点点的分析者,轻声道:“如果不是有强烈的愿望,还全心全意的争取着,有足够的才智实力加上努力,他根本就没办法见到你。”
宋雪衣用一种非常赞赏且鼓励的眼神望着灵鸠。
虽然灵鸠并不想承认自己被这种眼神愉悦了,还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封奕岂也有意要加入宋家,可是他的行动太随意,有点被动等我们去收下他的意思。至于李天安,那货就不用说了。”
“如果这次他还没办法出现,”宋雪衣轻缓的嗓音,没有多少的起伏,“宋家也不会任他继续这样进出。”
灵接听明白了。
这次是封奕岂最后的机会。
温包子和韩绍青的赌约在雪鸠街内进行。
当灵鸠和宋雪衣到场,见到两人造型的时候,顿时毫不掩饰的大笑出声。
韩绍青僵着脸不说话,温包子则完全完全相反的朝灵鸠一笑,“鸠爷,没有让您失望吧?”
视线中,温包子一身破烂乞丐装,脸颊都被涂黑了,笑起来牙齿还熏了一层浅黄,看起来真不干净。不过,幸好温包子底子不错,就算是这样,脸颊的小酒窝还衬得他乖巧无害。
“不错,不错。”灵鸠点头。又看向一旁的韩绍青,昨日还是翩翩公子,今日却一下沾满油脂污秽的长袍,遮不住小腿,为了逼真,那小腿也被画上一层黑漆漆的颜色,甚至添了几道伤痕。
再看他的面容,头发有点散乱,却还是大把扎在脑后,露出一张不算干净却也不太脏的脸面。
在灵鸠的注视下,韩绍青先前还有点僵硬,慢慢就平静了下来,还对她点头示礼。
灵鸠道:“我先提醒你们一句,雪鸠街的人没几个是傻得,要是被他们认出来你们是装的乞丐,绝对不会给你们一分钱。”
这话在韩绍青听来,根本就是说给自己听得。他低头打量着自身,又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
一边的温包子对他道:“韩少,你以前穿衣裳都有熏香的吧?”
正太脸上的笑容让韩绍青一阵的憋闷,不过他一句话还真提醒到了他。
自己身上的熏香味还没有去掉!有哪个乞丐,身上还能散发出这种名贵的熏香味?韩绍青二话不说,转身准备回去厢房,重新装扮一番。
灵鸠轻轻微笑,“比试现在开始。”
“鸠妹妹!”宋知婳觉得女孩是在故意为难自己的夫君。
“谁是你妹妹。”几次三番被同一个人用这种质疑的语气喊着,没睡好的灵鸠朝她看去。
宋知婳顿时没有了声音。
韩绍青回头就看到温包子已经迅速的跑了。如果他现在回去重新处理装扮,一定会慢对方一段时间。最终,韩绍青一咬牙,大步走到一个桌子前,取了放置在上面的酱油瓶,往身上一倒。
刺鼻的酱油味儿传出来,让人忍不住避让。
韩绍青自己的眉头也皱得紧紧的,一言不发的用轻功跃下小楼。
“哎,他又被骗了。”等两个人都不在了,灵鸠叹道。
语气是遗憾,眼神摆明了是看戏。
宋雪衣:“谁被骗了?”
“韩绍青。”灵鸠道:“以前没发现温包子这么黑啊。故意跟韩绍青说什么他身上香,可他身上的香味实际上很淡,一般人也闻不出来名贵。现在倒好,香味被酱油味遮了,那么重的酱油味,谁闻了都不想靠近他吧。”
一旁还没有走的宋知婳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变了。
宋雪衣无所谓谁算计了谁,主要是让怀里的宝贝看高兴了。
“韩绍青会被骗,也有鸠儿的责任。”
灵鸠:“你是说我那句提醒?这要看他们怎么理解了,雪鸠街的人是聪明,认出你是假的乞丐,不会给你一分钱。可反过来,如果你能在被人认出是假乞丐之后,还能让对方自欺欺人给你钱财,那就是你的本事啊。”
“就你鬼主意多。”宋雪衣笑道。
这种分明把她当孩子哄着的语气,让灵鸠一阵郁闷又一阵无奈,看着少年柔和的面色,只能无视之了。
……
“爷,鸠主儿,温子珃已得六两银子。”
“主子,韩绍青已得银子三两。”
“温子珃,所获三十两。”
“韩绍青得到十一两。”
“爷,鸠主儿,温子珃在编故事骗钱。”
“主子,韩绍青当街表演技艺讨钱。”
“温子珃跑到雪鸠学院那边去哭爹喊娘了。”
“韩绍青还在表演武艺。”
茶楼里一个观景最好的楼台,灵鸠和宋雪衣就坐在这里,听着霞妍他们的禀报。从他们这地方不时也能看到温子珃和韩绍青的所作所为。
一开始韩绍青中规中矩的乞讨,再到当街卖艺,到现在赚取的银子已经直逼温包子。
霞妍自然想自己这边的人赢,忍不住向灵鸠询问道:“鸠主儿,这样不算犯规吗?”
灵鸠喝了一口果汁,淡道:“没说乞丐就不能会点花拳绣腿啊。”
虽然很高兴自己的夫君所作所为有效,可听到灵鸠“花拳绣腿”的评价,宋知婳心里还是不高兴。
见灵鸠和宋雪衣两人的心情似乎不错,她轻声开口道:“夫君靠的都是真才实学,和夫君合作的话,也更稳定。”
灵鸠随声道:“做生意不是只有真才实学就行的。”
宋知婳听了,想反驳又不敢,心中不愉。只想,等韩绍青能赢了温子珃,一切都有了答案。
这时候,温子珃的身影出现在了韩绍青所在的地方。
在温子珃的身后还跟随着一群雪鸠学院的学生们。
“这……”霞妍一愣,然后就要下去,“奴婢去查明。”
“不用了。”灵鸠嘴角勾着浅浅的弧度,“我们看得见。”
温子珃的出现对于韩绍青还有一群看着他表演的人们来说,都很莫名其妙。
韩绍青不得不停下,冷眼看着温子珃。
他不去好好赚他的钱财,跑到自己这里来是什么意思。
谁知道,温子珃双眼紧紧盯着他,慢慢的眼泪就溺满了眼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这样一哭,就是声泪俱下,哭呆了韩绍青,更哭傻了一群围观的人。
温包子哭喊道:“哥!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对得起娘,对得起死去的爹啊!”
“啊”围观百姓们八卦之心立即起来了。这开场白,一听就有段子啊。
“……”韩绍青僵住身子,牙齿咬得发响。这小肥猪又搞什么鬼!
却见温包子一下趴坐在地上,哭得打嗝凄惨,“家里面就你的天赋好,能学武!爹娘打小就最疼你了,你要什么给什么,连你打死了人,爱赌借了大把的银子,爹娘倾家荡产也给你还上!呜呜呜……因为这个,爹都累死了,在爹临死前你明明答应了会改邪归正,一定会好好做事!”
好好做事,能成现在这副乞丐的样子?百姓们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韩绍青。
韩绍青挪动着嘴唇,似乎想要说话,却又被温包子抢了先,“娘病了!病得都快死了,娘最看不起不劳而获的人,可是再不给娘凑够治病的钱财,就连娘也会不见了。我没办法,才瞒着娘出来乞讨,谁知道,谁知道竟然找了你!”
一双流了不知道多少眼泪的眼睛猛地抬起来,控制不住情绪的瞪圆瞪着韩绍青,“一年前,你拿走了全家仅剩的银子出门闯荡,说什么会去大家族里做个守卫,让我和娘过安稳的日子!可是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竟然在做乞丐!你明明有一身的本领,为什么还要做乞丐!”
对啊!你明明打拳打得很不错,看起来也是有真材实料的,为什么不去好好做一份工作,却跑来当街乞讨卖艺呢?百姓们被温包子忽悠进去了,盯着韩绍青的眼神变得尤其的诡异。
“你在胡说八道!”韩绍青气得声音冰寒。
温包子像是被吓到了,打了个哆嗦,哭得更大声:“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我会有一个这样的哥啊!如果不是你,爹也不会死!如果不是你的话,娘也不会卧病在床!到现在,娘还在盼着你,盼着你有出息了回来!”
“闭嘴!”韩绍青才说话,就被人就反驳了。“你才闭嘴!像你这样的人,真是无药可救了!”
“没错!你知道不知道,这孩子来我们学院,把连日来乞讨的银子给我们,就求着我们能帮他隐瞒,以我们雪鸠学院的名义,买药材给他娘治病!”
“如果不是一个学员正好在路上看见过你,又听到他的讲述,提起了你,这孩子还要被你蒙在鼓里,等着你功成名就的回来呢!”
一群随着温包子过来的雪鸠学院的学生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声讨着。
韩绍青注意到,昨日碰见的幻四儿也在里面。
两人目光对视上一瞬,让他不由的瞥了一下头,就怕对方认出他的身份。
不止是因为碍于面子,还是因为被认出来的话,他就算输了。
然而,韩绍青却不知道他这个反应被幻四儿和其他人看着,就觉得他是在心虚。
“作孽啊,我就说你这人长得高高大大的,还有一身武艺,做什么不好?非要做个乞丐,跑到街头来卖艺?你就算随便找点力气活,也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啊。”一名老者苦口婆心的说道。
韩绍青还没有反应过来,温包子那厮就哭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哥哥自从迷上了赌,也不乐意干活,天天想着不劳而获。爹爹生前为他操碎了心,原以为他会改,谁知道你竟然连爹爹死前的承诺都不遵守!”
“温……”韩绍青眼看着事情向着不可预料的情况发展,差点喊出温子珃的名字。
他若是喊了,就输了!
温包子抬起眼睛,发亮的盯着韩绍青,“哥,算我求你了,就当是给娘积积福,不要再这样缺德了!”然后转头看向围观的百姓们,虽然他脸颊脏得跟小花猫似的,但挡不住他婴儿肥的脸型,泪眼汪汪的样子乖巧又可怜,“各位好心人,你们把银两都拿回去吧!这些银子若是落入他的手里,一定又会送进赌场!”
“哎!”百姓们听了这话,对温包子的印象更加的好,反之对韩绍青,已经失望极了。
他们想去拿回钱财,韩绍青又哪里会愿意。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银子被百姓们拿回去,他还怎么跟温包子比?
“你们不要听他胡言乱语。”韩绍青试图挣扎,大声说道:“他所说的一切都是在欺骗你们,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更不是他哥哥!”
“这位小兄弟。”之前那名老人站出来,对他道:“做乞丐到底没有安定的工作来得好,不如这样吧。你把银子都还给他们,老夫家中是开武馆的,正缺武师,不如你到我那去干活?工钱绝对不会亏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