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深,你可知道现在扬州城有多少人口”赵瑾沉声问道
赵瑜微微一愣
“记录在户籍上定居人口的大概近一万五千户”沈青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而其实在淮州水案前,淮州城记录的人口也只有一万两千户左右。在之后的一年的户籍变化也不大,所以看起来当年的水案并没有造成多大的灾难,而且淮州大水的消息并没有及时地传入京城,距离真正发生大水的时间大概一月有余之后,父皇才得到得到消息,虽然当时父皇十分生气,但是根据下面上报的信息来看损失并不是很大,而当时还是淮州知州的陈晋伦也上奏折说水灾发生之后忙于救灾所以没能及时上报朝廷,所以最后只是追究了原淮南路转运使的渎职之罪,之后朝廷也没有再追究。当年我与伯深就跟父皇谏言过这件案子有蹊跷,再是救灾心切,也怎么可能在一个月之后朝廷才得到信息?可惜当时父皇却没有采纳,我还私下派人去找过原淮南路转运使,结果被李相察觉,我也因此被父皇猜忌,行动更加受限制。”
赵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握,接着道“果然,当年的真相并不是这样的,淮州城依水而建,四周地势其实要稍微高于淮州城,当年的水灾也不是普通的水灾而是由城内水道堵塞而产生的严重内涝,几乎淹掉了整座淮州城,而对城外的影响其实不大。”
“那一年又正好是五年一度的朝廷大比,陈晋伦因为害怕这场灾难影响到他的考核,所以选择封锁消息?”赵瑜冰冷道
赵瑾点点头。
房间里陷入沉默。
“子明,你可知道尊夫人的父母是如果去世的?”
沈青云眼神微微一遯,然后才道“是在惭愧,花明从来没有提起过,所以我也没有问过。”
赵瑾看着沈青云,这样的眼神让沈青云又不好的预感。
“她的父亲是活活饿死的,而她的母亲是为了让她送出淮州城而被打死的”
赵瑜倒吸了一口凉气,转眼看向沈青云,而沈青云却在那一瞬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了。
只能怔怔地看着赵瑾。
街边的一处墙角,花明抱着自己缩在那里,靠在一个衣着素雅的美丽女子身上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允许我们出去,没有被大水淹死的被困在本就就已经被大水冲洗一空的扬州城中,一边烧着死人,一边活人在继续死去。没有吃的就开始啃树皮,吃老鼠,吃死人”花明闭着眼睛静静地述说,旁边的女子轻轻地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我爹每天都会出去抢吃的,可是他却从来不吃,总是说在外面已经吃过了,然后有一天,他终于连床都起不来了,然后他跟我们说‘不要管他,跟着人群跑去扬州城’,我们听话了,丢下了他,可是他们不开城门,不让任何人出去,我娘将我拉到城墙角一个被死人堵住的洞口,把我推了出去,可是我却只能看着她在城墙里面,被活活打死。”
花明紧紧抓着那女子的袖子,就好像可以在当年不松开爹的手,不松开娘的手,就好像可以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所以,陈晋伦在最后实在瞒不住的时候,谎报了实情,又在核查的人到来之前,从周围的村镇拉了人来填充人口”赵瑜越分析越觉得难以置信“如果是那样,会有多少人向花明的爹娘那样?”
赵瑜不敢想象。
“而后来不久,陈晋伦因为救灾有力升为新一任的淮南路转运使,而如今的淮州知州也是他亲自推荐的,所以那一件案子就那么不声不响的过去了。”沈青云静静开口“没人敢说,也没地方说”
“真是岂有此理!”赵瑜拍桌而起,额上因为愤怒青筋暴起。
“朝中有李相,地方有陈晋伦,如同一张网,谁也突不出去”
“啪”赵瑾的拳头重重地打在桌面上。
沈青云看见他手背上的青筋,然后深深地看向赵瑾“若是没有李相的支持,陈晋伦绝不可能瞒天过海,而且淮南拥有扬州淮州两大城市,富饶的程度仅次于江南,若是揭露当年的案子……”
“怕是要直接与李相为敌”赵瑜看向沈青云,沈青云没有说话。
赵瑜嘴角泛起嘲讽“沈青云,你家夫人也是当年的受害者!”
沈青云像是没有听见赵瑜的话一般,只是直直地看着赵瑾。
赵瑾也同样目光坚定地看着沈青云“伯深不要放肆,先生不过是为了试探我罢了”
沈青云微微一笑“殿下果然聪慧,那殿下可有勇气与李相为敌?”
赵瑾目光灼灼“为我赵家天下,本宫早已与他势不两立”
沈青云起身,郑重地向赵瑾行了大礼“草民必定为殿下竭尽全力”
“先生请起”赵瑾连忙扶起沈青云“那先生可有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