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韩清梦从B市赶回江城，已经是一周后。

这一周里，从早上九点到晚上十一点，她都坐在奶茶点点对面的街角咖啡店里暗中录像，对奶茶店进进出出的客流量进行初步的统计。

非但如此，她还专门搜罗来了B市所有的外卖平台上奶茶点点的外卖订单。

每个外卖小哥手里的订单按照一点五杯计算进总营业额中，取奶茶点点的菜单定价的中位数为人均消费额，因为不满足于财报上给出来的数字，韩清梦还专门奶茶点点门口的垃圾桶里翻找了顾客随手丢弃的小票。

接着她根据蹲点得来的数据，熬了几个通宵，最后终于做出了对奶茶点点市场调查后得出的业绩模拟趋势图。

当她信心满满的将自己手里的报告递交给任远的时候，得到的却是一句“知道了”便再没了下文。

这下换韩清梦着急了。

趁着中午吃饭的空档，她敲响了任远办公室的门。

“进来，”任远手里在看下一个新能源咨询案的市场报告，看见门口的韩清梦，他挑眉门道：“有事？”

韩清梦进来后随手关上门，“经理，之前我交上来关于奶茶点点门店的数据，您看了吗？”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任远放下手里的报告，他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嗯，看到了，数据收集的挺好的。”

韩清梦在乎的当然不是简单的数据，“关于我做出来的模型，还有数据统计出来的比对，您……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任远敷衍的笑了笑，“我看了你的分析材料，挺有想法的。”

以为自己得到肯定的韩清梦，立刻接着任远给出的话茬往下讲，她说：“其实我觉得这并不止B市一家奶茶店参与造假这么简单，根据我收集到的小票，奶茶点点在小票号上随即跳号，还有不少人拿打折卷、返点卡来买奶茶，这也侧面证实了我的疑虑，因此我建议，在采用奶茶点点发布的业绩报告上的数据，我们最好还是以谨慎点的态度……”

可是任远却在此时打断她的话：“嗯，你在报告里写的那部分数据分析我看到了，不过你要知道，这是品牌方公布的数据，也是最有效和可靠的数据来源，如果我们就因为一家奶茶店的问题，而以偏概全说整个奶茶点点的数据都有造假参水的嫌疑，那么我们怎么向顾客交代我们给出的原始数据？”

一时间，韩清梦语塞了。

没错，如果先有的数据存在偏差，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他们该用什么数据源呢？

“可是，如果真的直接用财报上的数据，那么对于品牌的预期估算，肯定会产生直接的误差……”

“好了，”对于这个问题，任远摆出一副不想再多讨论的姿态，“你提出来这样的质疑我很欣赏，不过现在这个阶段，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出三个并购品牌的优劣势并且进行比较，毕竟奶茶点点是并购对象之一，而不是唯一。”

当看见韩清梦一脸不甘心的神情后，任远干脆直接派活给她干：“你先去把奶茶点点历年来的财报整理出来，我要还要一份奶茶行业的年鉴报告。”

--

出了任远的办公室后，韩清梦心里是憋着一股火的。

先不说那份报告是她熬了好几个通宵才写出来的，光是里面运用到的商业模型和数据分析，她就花费了不少脑力。

明明是满心欢喜的将自己的工作成果交出去，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韩清梦心里的落差感的确让她难过了好一会儿。

在茶水间里，她看着咕嘟嘟冒着泡的咖啡机，心里不断的思索这个问题：是不是因为任远对自己第一印象上的偏差，直接导致了后续对她工作能力上的不信任。

就拿和韩清梦一起工作的同事小黄来说，她提出的建议任远就愿意采纳，可是轮到自己身上，他却直接一巴掌拍死。

遭遇这样的落差，虽然韩清梦嘴上说着什么“一份工作，百分之五十买的是我的时间，百分之五十买的是我受的气，只要我接受这份工资，那我相应的，就该接受我受的气”这样冠冕堂皇的话，但是当真正不平等的待遇落到她肩上的时候，那种从心底蔓延而出的委屈，并不是一句两句俏皮话就可以排解掉的。

--

工作就是工作，虽然内心里满腹的负能量，韩清梦还是转头就埋身进了漫天铺地的工作当中。

咨询这个行业就是这样，时间就是金钱，顾客买的是咨询师按小时计费的时间，太多感性的情绪只会让自己疲惫不堪的神经更加痛苦。

等到韩清梦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夜幕已经低垂，格子间的同事们也都三三两两走的差不多了。

韩清梦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九点了。

她却忙得连饭都已经忘了吃。

正当她收拾收拾桌子准备回家的时候，突然最里间的办公室从里侧打开，“嗯？你还没走？”

是陆燃。

韩清梦指了指自己收拾到一半的电脑包，“刚要走，陆总监，还没下班？”

陆燃“嗯”了一声，他抬了抬手中的咖啡杯，说道：“正要走，一起吧。”

韩清梦求之不得。

趁着陆燃去洗手间内清理咖啡杯的空档，韩清梦偷溜进卫生间迅速的补了个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潋滟，唇膏选择的是豆沙色，没有攻击性，更显得唇瓣饱满。

经过陆燃的提醒后，韩清梦不再穿搭那些所谓的名牌，反倒是穿搭起了优衣库、zara这样的平价品牌，包包也换成了无比耐.操的longcamp。

乍看上去，的确普通，但是仔细看下来，其中搭配的心机却不少。

在白色的雪纺衬衫的领口，韩清梦搭配了一条涂鸦式的丝巾，耳朵上挂了小巧的珍珠耳饰，手上也带了一条细细的链子，脚下是一双七公分的高跟，拉长的腿部线条的同时，也增加了整个人的气质。

完美。

等从卫生间出来，韩清梦这才发现陆燃已经等在她的工位上。

办公室顶部白炽灯光洒下来，照在他的脸上，陆燃半倚靠在桌沿，垂着眼眸看着韩清梦工位上的公仔摆饰。

从她站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见陆燃领口的扣子松了两颗，衬衫的袖口被挽到手肘，嘴角噙着一丝笑，随意中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