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昕一睁眼就瞧见薄如霁正看着远处,笑容软绵绵。
她也一道看过去,只见雪原无边无际,天地相接处皆是一片茫茫,看不分明。
“姐姐!”
薄如霁唤她。
说了别叫姐姐的。
这样想着,容昕懒得再去纠正,她没告知自己的名号,反正萍水相逢,随便他叫吧。
容昕望向他,薄如霁仍借着法器御在空中,相较昨日,面色红润了许多。极地浅白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笼了一层神圣的光晕,让容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真是朗月清风的美少年。
容昕心里赞叹,她不知道自己也是他人眼中的风景,在冰雪与阳光的衬托下,透着极为绚烂的姝色。
薄如霁惬意地欣赏,眸光之中的异色,在容昕与他对视的一瞬,收敛得一干二净。
他自然地笑道:“姐姐,今天我们去哪里?”
我们?
不各走各的吗?
容昕有点懵。
容昕回想,昨日给薄如霁治好了伤,便修炼去了,而想让他伤好了就走这件事,她只是在脑海里过了过,没真提出来。
“我如今没有确切的去处,只四处走走寻机缘。你不急着离开雪原?”容昕问他。
“我不急,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姐姐的救命之恩,我要报答的。”说完,薄如霁羞涩地笑了笑。
容昕无所谓道:“我不用你报答,你尽管离去便是——再说了,你一个元婴能为我做什么,要是有缘,日后见到了再报答我吧。”
日后?他哪里来的日后。
薄如霁双眸微眯,道:“我虽无用,却也能为姐姐尽些绵薄之力。姐姐不用嫌我累赘,昨日我那般狼狈,只是因为贼人歹毒,我好歹也是个元婴修士,等我的身体好全了,自保是绰绰有余的。”
薄如霁摸了摸颈侧的两道伤口,意在让容昕愧疚,毕竟是她无辜伤人嘛,就此分道扬镳,而不顺道保护保护他,有点说不过去。
可薄如霁实在高估了容昕。想让容昕对谁生出愧疚之心,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她连恐惧之心都难有,顶多谁对她好,她便压榨谁。
容昕见他抚着颈侧疤痕,以为他的伤口还在疼痛,便好心地又扔给他一瓶药液,想了想,还添了瓶生肌丹,用了不会留疤,如此好看的少年,染上瑕疵就可惜了。
换来薄如霁意味不明的一笑:“我又受了姐姐的恩惠,姐姐对我恩重如山,这恩情我若视而不见,则枉生为人。”
容昕心里嗤他。
说什么报答救命之恩,她才不信。
薄如霁如今什么也没有,照他说是被人洗劫一空,他现在所用的,除了身上那件衣袍,全是容昕给他的。他定然以为她是个善人,想求得她的庇护。
“这样吧,”容昕思量后道:“你既然有愧在心,我也不想让你生了心魔,影响你的修行。我送佛送到西,将你平安带出这雪原,到时候你如果还过意不去,就将身上的法器尽数还给我,如此你也不欠我什么。”
“至于你身上的伤……”容昕一顿,终于想起薄如霁这般伤重,都是拜她所赐,“我伤了你,再救你,两相抵消,算不得什么恩情,你更不用放在心上。”
容昕自觉提出的办法很合理。换个长得丑的,在昨夜无礼窥视时的那一瞬,便被她斩于剑下了。但薄如霁生的好,容昕乐意管他一段时间。
容昕慈悲地想,对,当个花瓶带在身边,我去哪儿不是去,将他平安带出雪原,也不是件麻烦事。
薄如霁见容昕面上的认真,知道这便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他微微一笑,点头道:“我什么都听姐姐的。”
容昕与薄如霁同行,朝雪原外去。
说是同行,不过两人各御一个飞行法器,有护罩挡着,想要交谈都只能传音。
薄如霁时不时没话找话。
“刚刚路过的那棵树好漂亮,姐姐有注意到吗?”
“北地的天气越加严寒了,姐姐多保暖。”
……诸如此类,容昕也不句句都回他,偶尔应个声,薄如霁就轻易满足了,眉眼融融,面上的笑意没有消失过。
过了稍许,薄如霁又道:“姐姐,若是遇见之前害我的贼人,姐姐尽可抛下我离去,千万别与贼人硬拼。”
容昕好生应答,“你放心,打不过的话,我一定头也不回便走。”
“……那就好。”薄如霁皮笑肉不笑。
他们的行程不算快。
只要容昕提速,薄如霁就立刻要死不活,精神萎靡。
容昕问他如何,薄如霁支支吾吾不答,半晌低眉顺眼,说自己恐高还晕空,速度快了便浑身不适。
薄如霁一副“对不起我拖累了行程我真没用”乖顺又可怜的模样,容昕能怎么办,心里后悔表面却道貌岸然,只决心仅此一次,再不乱发善心。
飞行法器慢腾腾地前行,好几天过去,才赶了一半的路程。
薄如霁日渐沉默。
半身的气息在整个雪原肆意扩散,是挑衅也是警告,不等容昕和他行至雪原边处,便能寻到他们。
薄如霁眸底眷恋与幽深并重,越发浓烈,容昕被他注视得奇奇怪怪,有些想将他丢下,让他自力更生去。
这想法一闪即过,容昕一边被薄如霁莫名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一边还是得同他一道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