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台上的烛火轻轻晃动。
地下室阴凉,不知从哪儿吹来一股凉风,容昕打了个寒颤,她愣怔,这才发现,她的肌肤大片大片没有遮挡,直面凉风,唯一庆幸的是,长发蜿蜒,恰好盖住了重点部位。
为什么没穿衣服!?
容昕简直想尖叫,但她很快忍住。
她不能露怯,这里不止她一个人。
笼外站着个身份不明的青年,容昕压住慌乱,自认凶狠地瞪过去。
容昕瑟缩到笼子角落,像个被侵犯了领地的脆弱小兽,纵然孱弱而无反抗之力,也要撑起虚势,试图吓跑强硬的闯入者。
青年见此,没继续追究“明明召唤的是阿泽瑞尔巨魔怎么出来个雌性魅魔”的论题,捡起绅士的礼仪,脱下外袍,从铁笼栏杆间的缝隙丢进去,而后背过身。
容昕拎起灰扑扑的外袍,手指滑过粗糙的面料,带起一阵刺疼,可想而知,穿在身上会让她多么不适。
容昕委屈。
被人看光也就罢了,她可以挖掉他的眼睛报仇;但她什么时候穿过这样廉价的粗布麻服!
容昕一边嫌弃一边警惕地穿衣,双眼牢牢注视青年的背影,就怕他突然偷看。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好半天才消失,青年转过身。
黑发黑眸的娇小魅魔裹着他的外衣,站在宽敞的铁笼中央,她不像一开始那样堂皇,面色镇定地看他,一双眼睛被水浸过,瞪得溜圆。
青年的目光在她长及脚踝的发丝上停留了一瞬。
恶魔的魔力积蓄在头发上,头发越长,则魔力越深厚。众所周知,魅魔增长魔力的方式,无非是……与人交合,荤素不忌。
呵。
他召唤出的魅魔,虽然在战斗力上远远比不过阿泽瑞尔魔王,但这头长发,估计鲜少有恶魔能比得上。
可见其饱,经,风,霜。
容昕误解了他的视线。
她眉头拧了拧,玉白的小脚悄悄缩进衣袍。
“我现在放你出来。”青年开口说。
寒泉般清冽的声音传入耳,容昕茫然,听不懂。
青年意识到语言有隔阂,没再试图同容昕对话。
他嘴唇轻动,念出一串咒语,元素之力涌进地下,铁笼四周闪过带着邪雾的紫光。
密密麻麻的沙沙声与蠕动声渐渐远去,有什么诡奇生物成群结队地消失了。
听见动静,容昕不知为何心底发毛。
青年轻轻打开铁笼的门,对容昕比了个“请”的手势。
离得近了,容昕与他视线相接,那双湛蓝色的眸里有几分散漫,对她一扫而过,就像是瞥见不足一提的砂砾。
青年的容颜过分精致瑰丽,但他神色淡淡,距离感十足,让人不敢生出一丝绮念。
待容昕出了笼子,青年就直接迈步往外,容昕小跑才跟得上他。
容昕满头雾水,不知道是要去哪儿。
从楼梯盘旋而上,地下室的阴凉渐渐消失,视野骤然明亮。
原来是白天。
青年带她出了地下室,穿过几间陈设破旧但满是异域风情的房间,容昕正看得目不暇接,他停下脚步,到了门口。
容昕眼巴巴地望着他。
青年被那含着水雾的眼看得心中一动。
魅术了得。
青年暗自称赞,不动摇地又比了个“请”的手势。
容昕乖顺出门,就见落漆雕花铁门在她面前“砰”地关上,留下了厚重的余音。
随后是皮革长靴踩在地面,嗒嗒远离的声音。
正午的烈阳炙烤,容昕站在双层楼塔的门外,小嘴微张,停在一个难以置信的弧度。
她这是……直接被赶出来了?
不好奇她的来历吗?
她突然出现在笼子里,正常人怎么都会问询一二吧,就算有言语的隔阂,连比带划也能粗略交流的啊。
容昕托着下巴咬唇,不解。
*
太阳晒了没多久,容昕敲门。
容昕不打算离开。
陌生的地界,陌生的景致。她衣冠不整,又身体孱弱,随意出行,还不知道会遭遇些什么。这青年冷心冷肺,至少没伤害她,对她没有企图。
容昕想借住。
她敲了三下门,低头恬静等待。
没一会儿,脚步声渐渐靠近,铁门吱呀一声重新打开。
青年抵着门斜靠,双臂抱胸,一只脚支在门边,挡了大半路。
容昕只及他胸膛高,青年神色淡然,俯视容昕的湛蓝双眼蕴着寒气,冻得容昕心一颤。
容昕已经理直气壮地往前走了一步,在这眼神下,又悄悄退回。
吓人!
考虑到言语不通,容昕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冲自己点了点,又指了指门内——[我想进去。]
青年按照自己的意愿理解,他不知想了些什么,视线在容昕的长发上定了良久,隐隐嫌弃。
容昕没懂他在犹豫什么,让进就进,不让就拒绝嘛,大不了她真的外出讨生活。
容昕被他注视得浑身不自在,快自暴自弃想离开时,才见青年微微点了点头。
容昕松了口气。
这才对嘛。
她从来被捧在心里宠,像刚刚那样被人拒之门外,简直就是人生中的第一遭。
容昕脚步轻快,因为青年的好说话,心里稳妥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