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姜帝寝宫时,霖风在回头之际倏尔瞧见了一盆雍容娇艳的牡丹。
鲜红欲滴的花瓣刺的他双目生疼。
皇宫大内,阕阕宫墙,瓦瓦琉璃,无不叫他胸腔如同被贯穿一般。
回转时,姜帝派了暗探远远尾随其后。
他没有刻意甩掉那些眼线,一路回了侯府。
待到那些眼线离开,他望着侯府却是打了个弯再度没入了夜色中。
霖风伸手接住片绒白雪花,忽然觉得,这一夜似乎格外的寒冷。
长安城的长街行人寥寥,唯有漫天飞雪伴着零星灯火。
现如今开着门的就只有青楼妓院,和几间酒馆。
霖风晕眩间,茫茫然进了家酒馆,寻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角落边正好有架屏风遮挡,相当于隔开了个小的包间。
他抬手朝小二道:“酒。”
这一来就要酒的,还真是少见的很。
原本酒馆里已经就只剩下了两桌客人。
小二早早扫好了地,将一干杂物除静,只等那两桌客人离开,就可关门打烊。
霖风带着戾气来,开口就要酒还没点个小菜的意思,小二只觉得完工无望,今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工回家了。
小二肩头甩着抹布,左右一看店掌柜的趴到柜台底下睡着了,准备和霖风商量叫他换家酒楼。
“客官,我们酒馆已经……”
霖风斜靠在墙角看着窗外,闻声倏尔侧过头来,下意识握紧了腰间佩剑。
铁护腕和剑柄碰撞发出轻微的“铛铛”声,配合着霖风浑身冷冽的气息。
“怎么了?”
小二顿觉腿脚一软,脊背发凉。
小二僵硬干笑,不自然地连连摆手转移话题道:“没什么!没什么!客官你要什么酒?”
霖风忽然想起从前跟着於骋带兵打仗,有一年在边塞之地遇大雪封城,齐国在外虎视眈眈。
彼时因为大雪的缘故,边塞粮食补给久久未到,城内更是饿殍遍野,连野菜树根都挖了个干干净净。
那个时候他才十岁,在一干精壮汉子中,像个倭瓜似的跟着军队出征。
那些天,他饿的狠了又挨了冻,栽倒在城墙底下,昏昏沉沉的几乎要冻成了冰块。
他原以为他要就此死了,死在这个边关小城,死在大雪里。
那时候,於骋从雪堆里把他挖出来,行军至今也没有了药材,便喂他喝米酒。
想想当时,他就是靠这点温热呛喉的米酒,才觉得还活着。
也是靠这点米酒,才活到了现在。
霖风深吸了口气,道:“米酒。”
小二惊呆:“米酒?要小菜吗?”
“只要酒。”
下酒菜都不要,这得喝到什么时候去?喝多了会不会还不给钱?
然而万般的纠结,都在霖风无意识紧皱眉宇的瞬间,叫小二全部吞到了肚子里。
这说不准是个官爷,不敢惹不敢惹!
小二打着哆嗦赶紧逃离了霖风身边,抱着米酒送到了桌边就远远的避开了,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霖风揭开酒盖,醇香的酒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