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观观走在前头,穆升阳随后。
短短的一路,彼此无话。即使知道应该要谈点什么,却不知道该由谁来开这个头。
“少主,我们该和好了。”穆升阳沉稳坚定的声音从于观观身后传来,于观观停住了脚步。
于观观转身,抬眼,直视穆升阳的目光,道:“大哥,我没有气你。我说过,不见你只是我的个人原因,与你无关。”
“少主,难道你真的就这么一直不跟我说话吗?我们终究得坦诚相见的。”
于观观沉默良久,叹道:“好,那我跟你说清楚我的想法。”
穆升阳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因为曾经伤重而变得单薄,却依旧坚定地挺立:“大哥,如果你不想留在红槐帮,现在就离开吧。”
穆升阳沉默,虽明白于观观此刻肯定有令他惊讶的话。只是没想到,她竟如此单刀直入。半年来,于观观是他亲手培养出来的人,虽时光很短,但他了解,她对周边人和事都特别敏感。以她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那些细如蛛丝般的痕迹,
还有痕迹那端所隐藏起来的利害关系。
他知道,她一直很聪明,只是别人都以为她很糊涂。她大概已经清醒地认识到,装傻是不可能,只能摊开来说。
良久,穆升阳才缓缓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于观观仰头看着满天桃花,缓缓道:“进红槐帮的时候,跟谁坐在同一条船上早成定局。我虽然迷茫,但心底里很清楚一件事,就是我一定要无条件相信你,心无旁骛地跟着你学习。我知道在别人眼中,你很聪明,你手上有着红槐帮部分重要的势力,有着走到哪里都会忠心跟随你的人。而我就算是帮主亲孙女、帮主候选人,他们彼此心知肚明,我只是你的傀儡罢了。”
穆升阳眼皮稍动,但还是继续沉默地听着。
“但是那又如何,因为我觉得,能跟你坐在同一条船上,当个傀儡也是不错。因为,我笃定你不会背叛这一边,这里有你苦心经营的势力,还有你难得有缘的朋友,你与公冶的对立已成事实。师父、我爷爷对你也有养育之恩,你利用我也好,操纵我也好,我也是你这边的。”
于观观微微蹙眉,道:“可是,知道你以后会离开,大概是昭仁城那件事发生后吧。”
穆升阳心底自嘲,离开红槐帮,是他来到红槐帮第一天开始就有的打算。于帮主、师父和时雨虽然知道,但不会多嘴,而且这么多年他终究没有离开过,平时被问也没有表态,便渐渐只当玩笑。
不离开的原因,就是于观观当初所笃定的,势力、朋友、养育之恩,这都是他开的头,也是责任。
于观观来到红槐帮,他就当作一个少有的契机,滴水不漏地隐瞒着,尽力帮助于观观做到最好。那一天,他决定让于观观接手昭仁城一事,说实话,这是他过急的一步。且不论于观观是否能猜得出,就算是他师父,大概也已猜出了七八分,他将要离开红槐帮的想法。
再说,半年来与于观观朝夕相处,他毫无保留教导她,她自己肯定明白,也会有疑问。一连串的事情,让她想到了这一点,也不无道理。
于观观勉力一笑:“做了顾长老的徒弟,跟宁翎他们渐渐成了朋友,帮中所有事有他们教我就好。昭仁城一事,想想你那时候其实也有了安排的,不过我也尽力靠自己去做好它了,在红槐帮得到了些声誉,以后做事也会顺利得多。跟你不见面的这段日子,也……适应了,以后……也应该能适应的。”于观观越说越没有底气,不敢看穆升阳,“所以,你可以离开了,回到你原来的地方——与定国公认亲,做你的将军公子。”
穆升阳心知肚明,于晏已然跟于观观说过穆升阳的身份,凝重地喊了一声:“少主……”
于观观不理穆升阳的轻唤,继续道:“到时候,你依傍父辈泽被,是朝野之中的贵公子。身份不一样了,也就不能跟红槐帮有半点牵扯。”
穆升阳提高声音:“少主。”
“所以,到时候我们,就算见面,也该当做……不认识。”于观观收起思绪,想转身就走。穆升阳反应极快,迅速抓住于观观的胳膊,把她拉近,强行让她看他的眼睛。
于观观料不到穆升阳会这么做,怔怔地看着他。
“我不会现在离开。”
“对,你还要收拾东西……”于观观呆了,半晌才挤出一句话。
“我会离开,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于观观有些恼,想挣脱开来,特别是听到穆升阳这句模棱两可的话,便特别生气。明明是他想做的事,却不干干脆脆地答应,非要扰乱她的心,也不理解她到底下了多大决心。
于观观心底承认自己翻脸太快,却忍不住恼怒,冷冷嘲讽道:“哦,我明白了。是呀,你穆升阳的本领比我大,医术超群、武功高、懂谋略,你爱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来去自如,不用征求我的允许,也不需要向我交代什么。你我何须大费周章地言和,我就当你离开红槐帮了,像之前不去过问你的生活就好。之后你爱走不走,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