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安然醒过来,车子已经开进村子,正要跨过门前的那座石板桥。眼前的景色变得愈加熟悉和清晰起来,她的心情却越发沉重,只觉得胸膛憋闷,快要喘不过气来,于是赶忙摇下车窗,大口的吸了几口气。
和城里的污浊空气相,乡下的空气要清新许多。闻惯了汽车尾气的味道,再回到老家,迎面扑来的,是泥土的芬芳,和各种野花野草的清香,沁人心脾。
安然一行人此刻自然没有赏花赏草的兴致,车子开过石板桥,在安然大伯家的稻场停下。
下了车,奶奶走在最前头领路,司机老周则走在最后,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祭祀用品。
顾不回老屋子看一眼,在奶奶的带领下,一行人直奔着安然父亲的墓地走去。路偶尔遇几个熟人,也都客气的打了声招呼,并无再多的言语。
想起来,从前在村子里,瞧得起安然一家的人便寥寥无几。突然有一天,被他们称作反骨的贱丫头,意外的飞枝头变了凤凰,连带着从前被他们踩在脚底下的一家人,也过了旁人眼“人人”的生活,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随意的对待。可想而知,他们的心自不会太好受,遇了,表面假意的客套几句,恐怕已是极限。
当然,也有例外。
安然一行人刚刚走到墓地跟前,还未腾出手来清理周边的杂草,本家的几个叔父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兴冲冲的跑了过来。隔着老远,摇着胳膊打起了招呼。
“婶子!二嫂,你们回来了怎么也不来家里坐坐打声招呼。”安然认出,那是父亲去世的时候,将自己护在怀里的堂叔。对他略微有些好感,因而礼貌的叫了一声“四叔”。
“是啊!”另外一个叔父握着锄头应和着,想来是直接从庄稼地赶过来,“早一点跟我们说,也好去村头接接你们。”
“老三,老四。”奶奶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折腾多久。咱家老二,有劳你们平日里多照应。”
“婶子!瞧您说的什么话!”安然的四叔前一步扶住了奶奶,“您还硬朗着呢!再者说了,是您不打招呼,二哥的坟头,我们也会照看好的!不会丢了我们老安家的脸。”
“那好。”奶奶的脸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你们地里忙,先回吧!”
“婶子!要不我……”
“哎!好嘞!”握着锄头站在一旁的三叔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四叔使了个眼色阻止了。
四叔将三叔拉到一边,小声的说了几句,随即扭头过来看着奶奶:“婶子!我这回去让霞子烧饭,你们祭拜完二哥,俺家吃饭去。可不敢推辞啊!”
“也好。”奶奶竟答应了,“许久没回来,家里的物件兴许是用不成了,只好叨扰你们!”
“妈……”看着安然的三叔和四叔渐渐走远了,母亲这才扭头不解的看着奶奶,“您这是?”
“老二在世的时候,没少受他们的欺负。”奶奶将目光移向墓碑,眼里闪过一丝伤痛,“瞧着他老实,处处占他的便宜。现在不过吃他们家的一顿饭,有什么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