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昏昏沉沉间,只觉得有人抱着自己疾步穿行,呼啸的风声与湿重的云雾使她灵台清明了一丝,不过最终她是被痛醒的。
朝暮觉得自己似乎刚经历过一场箭雨,周身大约被箭头戳成了刺猬,她艰难的睁开眼,朦胧的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穿了一身绣着水波纹的紫边白长衫,及腰银发用一根玉簪束到脑后,挽成寻常士子的发髻样式,白的有些透明的皮肤隐约映出青色血管,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一根两寸长的金针,状似随意的往她身上扎去……等等,往谁身上?!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朝暮瞬间清醒了大半,她瞪圆了眼睛,直愣愣的瞅着自己身上歪歪扭扭立着的十多根金针。
“小暮,你终于醒了!”青青眼角含泪,激动的朝她拥来,只是那些金针实在打眼,便只能硬生生的扭转了动作,青青颇有些尴尬的收回手,又急切的询问道:“你怎么样,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浑身都不舒服!
朝暮心里怒吼,任是谁,身上戳着这么多针他也舒服不起来,只是,比□□更重要的是旁边这个人……她直直的盯着青青对面的银发男子,心脏噗通噗通擂鼓一般跳的格外欢实,方才有些晕乎还能安慰自己看错人了,现在……这、这、这不就是她前前前前任男友吗?!
“小暮,这是夜一白,东源学生,因为精通医道,也兼任校医之职。”
“夜、夜一白,好、好名字,哈哈、哈。”朝暮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这个名字她再熟悉不过了,毕竟是第一个任务对象,还是个冷血变态,想当初为了完成任务,她可是硬着头皮在他手下遭了无数罪,饶是自己是个皮糙肉厚的妖怪,也差点没挺过来,甚至还落下了后遗症。
“既然醒了,就喝药吧。”夜一白端着一个白瓷盏,里面黑糊糊的药汁正散发着浓郁的闻一下立时便能让人呕晕过去的怪味。
朝暮抬头望向他,算起来,他们也有几百年未见了,骤然重逢,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虽然自己是接的仙界的任务给他渡情劫,但不知怎的心里总有些理亏的歉疚感,她眼神闪烁,结结巴巴的道:“我是朝暮,你、你还记……”
“你叫什么与我无关,喝药。”夜一白眉心微蹙,神色的细微变化中透露出他此时的不耐烦。
朝暮方才在心里设想过许多种他们对话的景况,却唯一没料到夜一白会是这种反应,他的表情很是陌生,像是全然忘记了她。
等下,莫非是时间过得太久,这位大爷贵人多忘事,几百年下来,早就把她忘到九霄云外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陷在情劫之中的人往往情丝被数倍放大,情绪妄念都处于极端躁动之中,一旦情劫成功度过,劫数会将凭空多出来的情丝抽离,渡劫之人也会恢复到正常状态,情念往往消散或者被理智压制,情劫对象也不会再对自己有太大影响,这么一看,夜一白忘记她的可能确实很大,当初这人铁石心肠、冷血无情,她折腾了许久就无甚收获,最后是赔上一条“命”才勉强使其开窍,现在想来,大约也是劫数都被她的执着打动,偷偷放水了。
朝暮嘴角不自觉露出几分奇怪的笑容,夜一白嫌恶的后退了半步,远远的伸直手臂,将药碗递到朝暮面前:“快喝,凉了药效不好。”
听听,多么贴心的叮嘱,若是旁人,只怕是感激涕零以为遇上了一位多么有医德的大夫,但是朝暮作为一个和他相处过近十年的、经验丰富的“病人”,绝对不会有这种稚嫩的想法。
朝暮低下头,皱了皱鼻子,恶心的药汤味钻入鼻间,她缓慢道:“夜仙友,这药不治我的病吧。”
夜一白一怔,惊讶的表情转瞬即逝,但仍然没有逃过朝暮的眼睛,她呼出一口气,暗道果然如此,他又拿普通病人试药,想想这药里还不知道放了些什么玩意儿。
朝暮礼貌的推开面前的药碗,身上的金针因为这个动作而小幅颤动,疼的她倒抽了一口冷气。
夜一白忙问道:“有何反应?是否全身疼痛,腹腔尤甚,偶尔能感受到一阵酸麻从背脊向上蔓延?”
“没、有!我很好,没有任何不适症状。”朝暮咬着牙挤出一抹微笑,她现在能确认了,这些金针也并不是必要医治手段,夜一白只是拿她来做实验。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让她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
“怎会如此?”夜一白面露疑惑,小声嘀咕道:“不应该啊……”
朝暮强笑道:“我觉得我已经没事了,多谢夜仙友的照料,不知是否先能将这些金针取走?”
青青闻言,有些担忧:“真的没事了吗?小暮你可千万不要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一点都不勉强。”快点把这玩意儿拔了才是正事。
夜一白道:“你果真并无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