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是一定盼着你好的。”把二格格送走后,宋氏回到靠窗的小榻前,弯身看着陷入酣睡中的小人儿。
弘昐的嘴角微微向上挑起,宋氏惊呼连连:“他这是笑了?这么小的孩子呢?他是在笑吧,在笑什么?”
“是因为做了美梦嘛。”宋氏忍不住欺身靠得更近一些。弘昐在梅芳院养了几日,病痛已经退去,但一张小脸其实没有胖起来多少。
“长得可真像李氏。”宋氏用手指戳了戳弘昐的脸蛋,肉肉软软的,一戳一个小肉窝子,兴致一下就上来了,只是余光瞥见奶嬷嬷惨白着脸,提心吊胆的模样,顿觉无趣。
“到底不是亲生的。”宋氏摇了摇头出去。
弘昐就算福晋不要,也不会真的留在自己这里,宋氏有时候挺恨自己,但凡不这么冷静,疯狂一些,也许会有一线转机呢。
院外传来丫鬟走动的声音,又到了宋氏洗漱的时间。
弘昐的奶嬷嬷舒了一口气,从藏着的柜子上拿出针线笸箩,想了想又放下,掏出一把宫扇,搬了张小杌子坐在榻前。
便是在梅芳院,二阿哥身边,一应准备皆是充足,如今又是李格格在管事,冰盆是从早到晚不曾间断。
只是小阿哥身体虚弱,出生也才几日就病了两回,奶嬷嬷哪里还敢让人把冰盆往屋里放,只是在窗外庑下摆了几盘,若是夏风吹进来,正好带来丝丝凉意。
手里的宫扇也不能直接对着榻上的人,只远远地打起风,吹凉屋里的燥热。
弘昐送去梅芳院已有几日,清宁在睡前才想起来,梅香正在帮着揉红花油,听到问话后,被辛辣的气味一呛,抽噎着回道:“嬷嬷问过太医,二阿哥已经没事,只是需要细心照看。”其实这么大的孩子,除了细心再细心,也没有什么更多的法子。
倒不是她真的轻视太医的医术,只是清朝不像现代有那么多精密的仪器,而弘昐还只是个话都不会说的婴儿。
除了表象能看到的,就算哪里疼痛不舒服,也根本无法和大人表述。这也是为何,古代的时候夭折的孩子那么多。
从牙牙学语长到七八岁依然没有站住的孩子也是非常多,故而像弘昐这样一出生就早早起了名字的其实是非常少见的。
“奴婢听苏公公说过,是爷求的皇上,说是……说是为了大阿哥。”梅香说完就噌地低下了头。
清宁是意外的。
但心里是不信的,用一个孩子的名字去为另一个孩子求福?
“以后这样的话还是别出去说了。”也就是弘晖好了,若是没好呢?他日后该如何自处。
况且这种说法对弘晖也不公平。
清宁希望弘晖从此真的走向新生,而不是活下来的同时,却无端多背负一个压力。
梅香低低应是,斟酌了一下说道:“奴婢看苏公公也是瞒着人的,只是仿佛因为福晋,才悄悄地透露给奴婢。”
这也是从前不曾有的。
苏培盛多精明的人啊。
梅香其实并不是很关注二阿哥的名字,只觉得苏培盛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态度,让她们欢喜。
爷和福晋之间是真的破冰了。
“这样的话,以后也莫要再说起。”清宁有些羞恼,身边人的言行总是在暗暗提醒她和四爷的夫妻关系。
夫妻吗?
清宁有些茫然。
她性情再疏朗,在先后经历被货车碾压惨死,随后意外穿越成为雍正帝潜邸时期的嫡福晋后,也是心生不安。
只是她这人,越是恐慌,越是看起来临危不惧。
身份转变带来的巨大威压,被她投机取巧,选择了最容易接受的身份,弘晖的额娘。一旦代入其中,恐慌像似被遗忘。
可偏今日不停地有人提醒,这种恐慌一下子就放大了。
清宁有些睡不着,从床上爬起来。
夜深寂静,蝉鸣入耳。
四爷在窗户边站了许久,身后的屋子,大小官员跪了一地。
这夜……让人心烦。
他回来的时机并不是太好,灾情已经发生,等调查的人回来,出京的路上,已经能看到饥民涌入北方。
不用一个月,就会直入京城。
上报的折子已经送往热河和京城,一来一回,怕是要耽搁上数日,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因为难于维持生计而卖儿卖女。
从京城带来的粮食只是杯水车薪,偏山东各处粮仓被亏空过五十万石,消息一旦传了出去,怕是人心愈加惶惶。
“儿臣请令,征收地方大户存粮,以安民心。再从各处调动粮仓到山东……”在康熙越来越难看的的脸色中,太子有些念不下去手中的折子。
折子被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直郡王一挑长眉,眼观鼻鼻观心,啥都当没看见。
他虽不喜太子,且知此事里头,牵涉到太子的官员不少,可这老四也是个狠的,真真是六亲不认,除了投靠太子的官员,竟是李光地的罪状也一并奉上。
只说这一年,皇阿玛案头上弹劾李光地的折子都有一人高了,还不是被按了下来。
就是可惜了这折子了。
直郡王摇摇头,皇阿玛定是要保下李光地,那这个时候谁还敢触太子的眉头,怕是皇阿玛第一个不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