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斯羡离开镇前村的那段日子里唐清满因怕走夜路,便没有去秦家跟秦浈一起做女红。
秦浈知道后,提了一个建议:“你一个人在家确实不太安全不如在我家住下晚上我们一起睡。”
唐清满略感诧异道:“浈娘,你说的话怎么跟思先说的一样?她也说,我一个人住若是害怕就找你相陪。”
秦浈没想到唐斯羡还能细心考虑到这方面,唇角微翘:“说明你一个人在家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唐清满踟蹰道:“可住你家,不太方便吧!”
秦浈考虑到她兄长还在家尽管唐清满是和她同住,可难保不会有人传出闲话来,便道:“是我思虑不周那我去你那儿陪你如何?”
唐清满被说动了,不过心里依旧有些顾虑:“我夜里睡相不是很好,怕会吵醒你不如我睡思先的屋子你睡我的屋。”
秦浈答应了下来:“我睡她的屋就行了。”
她跟秦雩、苏氏提了这事。苏氏没有反对倒是秦雩道:“你伤还没好,怎能住到王家去呢?那可是唐思先那小子住的地方!”
秦浈哭笑不得她的伤情与是否住到王家去似乎没有必然的联系。不过她也知道她爹防备唐斯羡已经成了习惯便没有提她不仅要在王家留宿还会睡到唐斯羡的屋子的事。
她提醒她爹:“爹唐大郎去饶州了好几日才能回来呢!至于我的伤早就好了你看除了一些痂之外,也没有肿痛的地方。”
秦雩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他左思右想,还有些不放心:“王家那院子破,你们两个女子会不会有危险?”
“我们会拴好门的。”
秦雩没有别的法子,只好去找村里的壮丁,托他们巡视时,多留意一下王家那一带的治安情况。
头一天傍晚唐清满还是先到秦家跟秦浈一起做女红,等二更天了,才与她一起返回王家。
点亮家中为数不多的油灯,唐清满再次跟秦浈确认:“浈娘,你真的要睡思先的屋吗?”
秦浈不动声色地问:“她的屋不方便让外人睡吗?”
唐清满摇头。唐斯羡的屋比王家的墙还干净,这次出发前也考虑到各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故而将一些可能会暴露身份的东西都藏起来了。
至于藏哪儿了,唐清满也不清楚。
“若是让人知道你睡了她的屋,我怕……”
“拴好门,关上窗,谁会知道我是从她的房中出来的呢?”
唐清满点点头:“那你早些歇息。”
她将唐斯羡房中的油灯点燃,这才回她自己的屋去。
秦浈关好门窗,端着灯盏绕着唐斯羡的房间走了一圈。这间房不大,里头就摆着一张床,床尾放着一个老旧的木箱,还有几个装杂物的木架子……屋里的物件几乎一眼便能看到底。
“这比男子的屋子还要空荡。”秦浈在床边坐下,除了屋子本身的腐旧气息外,她没有闻到别的异味,说明唐斯羡为人还是挺爱干净的。
她拆下簪子,将盘起来的秀发放下,又解去褙子、脱了鞋袜,这才盖着被子躺下。
熄灭了灯火后,她未能即刻睡去,而是看着黝黑的屋顶沉思。
那日她的一次大胆出格之举解开了一个困惑她已久的疑问,只是她得到了答案后,心头却产生了更多的问题。
比如唐父为何要将“唐思先”当成男儿抚养?唐清满是否知道她的“弟弟”其实是个女子?“唐思先”以男子的身份行走又是否与唐父当年离开唐家有关?
其实一开始她对唐斯羡的身份并未产生任何怀疑,许是那次逛街,又许是后来相处久了,唐斯羡的举止让她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违和感。
人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那么终有一天种子会发芽、长大。
往后的数次明里暗里的试探中,她对唐斯羡也确实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不惜去打探唐清满的口风,险些让唐清满误以为她看上唐斯羡了。
“这么多年来,她究竟是如何瞒过世人的呢?”秦浈抬起右手,手心仿佛还有那日触摸的感觉。
忽然,她回过神,脸颊倏忽地热了起来,“我想那日的事情作甚!”
当初她并没有旁的想法,只想证实她心里所想。后来琢磨的时间久了,那种感觉便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如今仔细一想,即使唐斯羡是女子,可她的举动也还是太孟浪了!
还好她没有跟唐清满同榻而卧,否则这模样让人看了去,她矜持端庄的形象便不保了。
夜渐深,秋霜浓重,秦浈抵不住困意,不知不觉之间睡沉了去。
一连两夜,秦浈都是睡在唐斯羡的屋里的。多亏了有她做伴,唐清满夜里总不至于担惊受怕,睡了一个安稳觉。
第三天的时候,秦浈估计唐斯羡明日便会回来,便打算过去替唐斯羡将屋里收拾干净,岂料她等到日落也没见唐清满回来。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秦浈担心唐清满出什么意外,正准备去梁家蚕房一探究竟,便见唐清满摸黑赶回来。
“阿唐,你今日怎么这么晚?”
唐清满神情有些疲惫:“今日蚕房事情多,主事说我做的不好,要我多留了些时候。”
秦浈稍加琢磨便明白了,问道:“可是那主事刻意刁难?”
面对关系日渐亲近的闺中密友的关心,唐清满没什么隐瞒的想法,“有时候他确实无理取闹,不过我应该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秦浈皱眉:“你可知道他为何要针对你?”
唐清满脸色有些不自然,纠结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
好在秦浈不打算刨根问底,反而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怕不怕虫子?”
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多余,唐清满在蚕房干活的人,怎么可能会怕虫子呢?秦浈明明知道这一点,却仍想得到唐清满的确切答复。
“不怕,怎么了?”唐清满不解。
秦浈心说,你“弟弟”可怕虫子了,甚至到了会被吓晕的地步。
不过此事跟唐斯羡没什么关系,她道:“你若是不怕虫子,不妨到我们家的果园来帮忙。再过些日子,我们家的柑橘便要熟了,到时候少不得雇人摘柑橘、发卖。那梁家蚕房,不待也罢了。”
“谢谢你浈娘,只是我还不能离开梁家蚕房。我先前攒的钱都给思先去买水塘了,为了生计,只有在思先养鱼稍微有起色之后,我才会离开蚕房。”
养鱼快则一年三收,慢则一年一收,十月份开始养鱼,或许要明年的二月份才合适捕起来卖,期间养鱼的饲料等都需要钱。
她固然可以去秦家帮忙摘柑橘,可柑橘的季节在秋冬季,等柑橘的季节一过,秦家不可能会继续养闲人。届时便不是重新找一份活计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她们有可能在那期间会因为没有收入而食不果腹。
正因如此,她才宁愿忍受蚕房主事的一次次骚扰。
猜测唐清满可能被骚扰后,秦浈脸上不动声色,可袖子里,手已经攥紧了。
她大约摸清楚了唐清满委曲求全的想法,再行劝导:“阿唐,柑橘的季节会过,可是平日也需要人打理,所以你不必担心届时需要重新找活计。”
唐清满却不好意思占好友家的便宜。她忽然想起一事,忙叮嘱秦浈:“浈娘,此事你万万不能跟思先提及。”
以唐斯羡的性子,知道她在梁家蚕房受了委屈,那肯定不是去梁家替她讨公道这么简单了。
秦浈皱着眉头微笑:“嗯,我不跟她提这事。”
翌日临近中午的时候,唐斯羡才与廖三郎驾着向秦天借的驴车回来。驴车上放置了三个竹丝编织的竹桶,桶内糊着一层漆纸,使得里面的水一滴都渗不出来。
有唐斯羡的灵泉加持,不能适应桶内环境的鱼苗非常少,细如针芒的鱼苗便在里面畅游着,直到唐斯羡将它们放入池塘里。
生怕它们无法适应池塘的环境,唐斯羡忍着疲惫稀释了不少灵泉进池塘里,见成千上万的鱼苗都冲着灵泉浮上水面活动了片刻,她才放心地回去休息。
“这几日麻烦你了,改日请你吃酒!”唐斯羡走到廖家门口时,跟廖三郎道别。
“客气了。”廖三郎笑了笑,冲她挥挥手,转身进屋。
唐斯羡回到王家后,本想洗澡,可是想到她刚才用了那么多灵泉,如今身体已经疲惫极了,怕是不好再用灵泉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