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如何猜测,跟怡亲王无关。
作为一力推动这篇报道的背后之人,李璃正支着笔杆编着《你不得不看的秀女大选一二件事》,他一边写,一边摇头叹息:“万恶的旧社会哟,这么多花儿般的姑娘得锁在那四四方方的皇宫里,就为了我哥那看不见的宠爱,将来勾心斗角,阴谋算计,扭曲心性,实在是太可惜了些!唉……还不如不选上呢,嫁个好男人不比当皇妃强吗?”
李璃虽然这么感慨着,只是他心里也清楚,这条路岂是这些姑娘能够选择的,多的是家族的决定,各方势力角逐的结果,牺牲她们的幸福换来了利益。
皇后是,贵妃是,后宫那些看着光鲜实则正如花枯萎的妃嫔亦是。
想想那位注定要被帝王“宠爱”的周才女,她愿不愿意根本没人在意,只有那一身的才艺和美貌冲着宠妃而去。
这个世上谁都有无奈,逼不得已之下就看谁能熬下来了。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作为推手的李璃。
内疚吗,或许有吧。
他嘘唏地将这篇秀女选秀指南写完,想了想在末尾又添了一句:“私以为,不论在何处,不变初心,独立自强,能舍能放的姑娘最为动人。”
当然他这个一心好南风,吊死在樊大将军大树上,一直没舍没放的怡亲王所说的话,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会信了。
今日是小报期刊的定稿日。
朱润雷打不动过来递交小报内容,李璃将刚完成的大作交给了他。
朱润惊喜地看着这篇《你不得不看的秀女大选一二件事》,夸赞道:“真不愧是咱们王爷,有皇上的这篇……专访,这满京城的姑娘们怕是都要买上一份呢!”
这年头,皇帝喜欢什么,宫中便流行什么,宫中什么风向,宫外的贵妇小姐们也跟着转变喜好,然后带到民间,从京城往外扩散到全国……这便是这个时代时尚潮流的趋势。
蓝舟这次是跟着一块儿来了,他接过来一瞧,对李璃稀奇古怪的想法有了重新的认识。
李璃端着茶,瞧着这俩,便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说按照皇兄的喜好,这次的秀女谁能脱颖而出?”
说起这个朱润是最在行的,他立刻回答:“那必定是周家四小姐,见过的人都说活泼可爱,才气灵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嗔一笑让人心醉……唉,不知引得多少才子心悦与她,说来……”
他顿了顿瞄了李璃一眼。
“嗯?”李璃抬了抬下巴,示意继续。
朱润搓了搓手,讪笑:“王爷您别生气,这都是早些时候外头谣传。人说这位二小姐长得与您很有夫妻相,特别是眼睛圆润有神,笑起来还带梨涡,京城中能站在您边上毫不逊色,又特别合适的姑娘也就这位。不过,您喜欢樊大将军,等您上一篇逼婚有感刊登之后,就没人这么传了。”
很显然,吊死在樊之远身上的李璃不配拥有姑娘。
李璃自然不在意,不过眼睛一斜,看向了蓝舟。
后者已经笑起来道:“王爷放心,小人这就与周小姐常去光顾的胭脂水粉、衣裳首饰铺子谈一谈这广告之事。”
闻言,李璃立刻打了一声折扇,赞赏地看着蓝舟,送了两个字:“聪明。”
蓝舟带着这份李璃的手稿告辞,只留下朱润跟李璃过余下的内容。
这期的小报头条,自然是李璃的秀女大选,不过第二篇,便是最近沸沸扬扬的女尸案后续报道。
朱润不敢大意,直接挑了好几版送过来。
李璃一一地看过去,最后笑道:“京兆府的速度还挺快,一下子就确定加害者了?”
朱润回答:“王爷,您是小看了咱们小报的力量,上一期卖出了近三万份,特别是那些读书人,几乎人手一份,如今小人敢拍胸脯保证这整个京城估摸着都知道了。您想这么多人关注,府尹大人哪儿敢耽搁,官差都是抓紧时间破案,否则若是被有心人抓了把柄,落一个消极懈怠之罪,府尹大人也得头疼。”
李璃听着点点头,夸奖道:“有点见识了。”
“是王爷指导有方,跟着您这么多年,小人就是再愚钝,这些眼力劲还是有的。”
这种马屁话李璃不当回事,他瞧着那凶手的名字,嗤笑道:“这是狗腿子被推出来当替死鬼呀。”
朱润闻言叹了一声,言语里充满可惜:“钱家这对小夫妻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没什么仇家,平日里往来就是为了送酒。那一片认识他们的人不少,凤阳楼里跟谁起了冲突,细细调查一下来龙去脉就清楚了。说来也是他们运气不好,那日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俞世洪上凤阳楼请客吃酒,刚巧就碰上了送酒结账的钱王氏。钱王氏貌美,便生了心思,钱同自是不愿,于是就起了冲突,那日酒楼里别说是掌柜和小二,就是客人瞧见的也不少。俞世洪乃礼部尚书的独子,有名的纨绔恶霸,去年就是犯了事被送回老家,今年春刚回来,这谁要是惹了他,必定是要倒霉的,所以钱家小夫妻这就摊上事了。”
朱润也是个平民百姓,虽说有个秀才功名,但是在京城这地界实在是不算什么。
他自己家里也有闺女出嫁不久,若是摊上俞家恶霸,实在是天降横祸,家破人亡,小老百姓别说拒绝,就是躲避的余地都没有。
是以他在整理编辑这篇报道的时候,心里是有恶气的,其实不只是他,还有小报的其他编者,也是恨不得将俞世洪逮捕问罪。
“俞世洪命恶奴打伤人,还抢走了钱王氏,虽然避着人,可一路上总有人瞧见,官差也查清楚了,只是……”
朱润的声音顿了顿,便听见李璃接下去道:“只是,这一切跟他无关,是他身边的奴才自作主张,给不识相的钱家夫妻一点教训罢了。”
说到这里他嘴里带着讥笑,眼神轻蔑,一脸晦气又洋洋得意地说:“那什么钱王氏,不过是个粗野村姑,本公子乃堂堂礼部尚书之子,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早就忘了此人,后来更是压根就没见过,是那混账东西打着本公子的名义做下的好事。不过既然是本公子管教不严,那就给钱家这对可怜的夫妻备两口上好的棺材,隆重下葬便是,另外多赔些银子,也算是本公子的诚意。”
那语气,那神情,朱润见着李璃的扮相,除了点头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王爷猜得真准。俞家舍了那俞世洪跟前的走狗冯良,丢给京兆府交差,这事儿大概就结了。”朱润说到这里便是一阵唏嘘,“冯良交代那王珍是自己不堪受辱上吊死的,他不过是抛尸而已。”
“哟,凭俞家的能力,判个流放也就差不多了,过段时间买通衙差,将人悄悄送走也不是什么事儿。”李璃摇着扇子漫不经心道。
“是啊,不是什么事儿。”朱润重复了一遍。
李璃抬眼见他:“难过了?”
“恶霸依旧逍遥法外,将来不知又会有谁遭殃呢?这文章一出,想必外头便是骂声一片,咱们小报的铺子又该被淹了,啊,不好写。”朱润叹道,接着拱手,“王爷见谅,小的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