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的是四川人，为了投其所好，赵鹏程点的都是地道的川菜，满桌飘红，这倒是符合颜子兮的胃口，然而他酒不怎么喝，菜却也没见吃几口。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对彼此的了解早已深入骨髓。看样子不是心情不好，就是身体不适。顾非臣非常有自知之明，就自己不痛不痒的刺儿那么两句，还不至于对颜少爷造成什么打击，那是怎么了？难道是和小情儿吵架了？一想到这种可能性，连带着顾非臣的心情也不好了。

正暗自琢磨着，颜子兮忽然轻咳了一声，他有意克制，所以并不引人注目。这一下像是打开了某个阀门，顾非臣留心观察，果然时不时的就能听到他咳嗽，再看他的脸色，隐约透着点病态的苍白，最近正是梅雨季，料想是着凉了。

顾非臣皱眉，生病了也不知道歇着，跑这儿来逞什么强。到底舍不得看他难受，他招来服务员，点了一份小米海参粥。

很快滋补的海参粥就上了桌，顾非臣依次给大家盛了一碗，笑着推荐：“这里的海参粥特别出名，养胃又滋补，大家都尝尝。”

这样一来既不显得颜子兮搞特殊，又顺理成章的完成了投喂，顾非臣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见颜子兮果然低头喝了起来，顾非臣简直比中了标更有成就感。

后半程再有没眼色的来给颜子兮敬酒，大都被顾非臣有意无意的挡了过去。这么一闹腾，等到散场的时候，顾非臣是真有些醉了。

好不容易有了个为非作歹的借口，顾总怎么可能放过如此天赐良机。他先是假装站不稳往颜子兮身上靠，等到如愿被揽住了肩膀，又借机往人家脖子上凑，颜子兮清楚他的尿性，但今晚到底承了他的情，又有其他人在场，一时也不好直接推开他。

等到闲杂人等全部退场，颜子兮一巴掌挥开他的脑袋，冷冷的瞪他。

顾非臣心想：小眼神儿可真带劲……

“天冷了就加衣服，浪给谁看？”顾非臣抖开自己的风衣，把颜子兮裹了进去。“走吧颜少爷，我当了一晚上挡箭牌，你好歹送我回去。”

说罢不等颜子兮拒绝，就把车钥匙塞进了他手里。看着颜子兮一言不发率先向停车场走去，顾非臣脸上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

上车以后顾非臣坐在副驾驶假寐，颜子兮问：

“去哪？”

“回家。”

这之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颜子兮发动了车子，随手按开了音响。熟悉的意大利咏叹调响起，这是颜子兮最爱的歌剧集，里面的每一首都是经典，有一些因为年代久远音色失真，为了恢复最佳音效，当年顾非臣费了好大的心力亲自处理降噪，只为了满足他的小喜好。

人面不再，桃花依然。

伴随着悠扬的美声颂歌，旖旎而柔软的氛围在车内荡漾开来。

很快到了两人共同生活了七年的家，颜子兮把车停进车库，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叫人来接他。顾非臣下意识觉得他是要打给某个趁虚而入的小白脸，立刻伸手按在颜子兮的手机上，顺便连手一起握住。

“发什么酒疯？”颜子兮皱了眉。

“不许打给别人。”微醺的顾非臣格外执拗。

“那我开回去，你明天找人来取车。”颜子兮懒得和醉鬼计较，按下车锁示意他下车。

“不许走。”顾非臣手上使劲，颜子兮一时不备，瞬间落进了他怀里。

有多久没能像这样静静相拥。熟悉又陌生的温暖体热，柔软的卷发散发着缱绻的雏菊香气，那曾是顾非臣最迷恋的味道。

“宝贝儿，我们不闹了好不好？”开口才知语带哽咽，几度僵持，就只因一个冲动的拥抱而变得毫无意义。

“你这是做什么？”颜子兮挣脱开来，满眼寒霜，态度坚定：“顾非臣，你这样很难看。”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管我受不了了，只要你别再折磨我，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咱还像以前一样好好的行吗？”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向来强势的男人几乎已经算得上低声下气，他拉着颜子兮的手，语气近乎哀求。

颜子兮心中大痛，他看着这张早已融入骨血的英俊脸庞，很想不顾一切就这样沉溺下去，但现实却提醒着他，他早就没有资格了。

他默默抽回自己的手，像是为了印证他的选择，颜子兮的电话铃声响起，屏幕上闪烁着三个字：“杨俊宇”。

顾非臣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已凝固，他痛恨不顾脸面纠缠的自己，更恨对他的狼狈无动于衷的颜子兮。

半小时后杨俊宇驱车赶来，颜子兮下车离开，步履踉跄，却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