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以及痊愈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是对于如今的宴怀雀而言，她没有其他路可走。

她把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集中在一个点上，冷静的等着、期盼着以前从未留意过的护工的进入。

“护工”没让她等待太久。

因为看不见，也听不到，所以等到身体被触碰的时候，宴怀雀才慢半拍的意识到“护工”已经来了。

她被惊吓到了，但是与此同时，便是一阵强烈的求生欲在胸腔里激烈翻滚着——在一段时间以前，她也丧失了绝大部分的触觉。

像是“触摸”这一类的轻柔动作，她以前也是感受不到的。

浑身仍旧是瘫痪一样的毫无波动感，简单的抬起手指大概需要花费她全身所有的力气。

但是宴怀雀仍旧选择孤注一掷，脑海里响起刺响的鸣声。

像是满眼疯狂的赌徒，把自己所有的筹码推上赌桌一般，用力抬起了自己的手——

骨瘦如柴的手在橡胶手套上只是略微停留，便再无力气，像在空中折翼的飞鸟一样飞快往下坠落。

宴怀雀的思维重归平静。

但是手在重新跌落于冰冷的白色床单之前，便被小心的捧住了。

【滴滴滴——第一项任务成功达成，缓和剂会在耳后推入，也许会有一点不适，请暂且忍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亦或是自我暗示，宴怀雀好像真的感受到了耳后传来的细微疼痛。

“医生！”

宋惊屹单手捧着宴怀雀的一只手，额头滑下汗来，另外一只手用力的摁下了呼叫铃。

没过半分钟，医生也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一边往里面看，一边着急套隔离服。

套完一层，经过快速消毒区，医生推开病房门走了进来：“怎么了，什么情况。”

“小雀……”宋惊屹眼眸深暗：“她刚才抬手，碰到了我。”

医生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宴怀雀的病情已经到了下一秒失去生命体征他都不会意外的程度。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医生一点都没考虑到可能是病情缓和，第一反应就是“回光返照”。

显而易见，在一开始的狂喜过后，宋惊屹也是这样想的。

隔离病房里面安静到落针可闻。

——

宴怀雀明显能够感觉到自己状态有在好转。

虽然还是看不清，听不见，但是身体轻快了很多，仿佛身体“活”了过来。

那种只能眼睁睁等死，等着自己日益腐朽的绝望感消失了大半。

宴怀雀想活，日日夜夜都想着活，发疯的想要恢复健康。

她搭在“护工”手心里的手指在不停的收缩，急切的想要跟思维里面的“药药”交谈。

“你……你跟阿姨再陪陪她吧。”

医生这么说道，声音艰涩：“阿姨、阿姨是不是去拿新的压迫带了？快叫她回来吧。小、小姑娘好不容易状态好一点……别让她错过了。”

宋惊屹看着自己手心里面那只皮包骨头的小手，眼圈通红，鼻子酸的像是被什么人打了一拳，薄唇都在微微发颤。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中年女人接到医生的电话之后都要疯了，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之后，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连病房都不敢进，只是站在外面注视着病房里面，一动不动，像是一座永恒的雕塑。

宋惊屹坐在病床旁边，仍旧穿着那一身隔离服，但是护目镜和口罩都去掉了，头套摘下，手套也脱掉了。

他轻轻捧着宴怀雀的手指，一寸寸的看过去，摸过去。

无数次给她剪指甲，给她洗手擦手，这是他已经再熟悉不过的轮廓。

到现在为止，没有医院和专家能够确认宴怀雀到底是患了一种什么病症。

她的免疫力极度低下，并发症数不胜数，也许上一次抢救是因为突发急性心脏病，下一次抢救又成了呼吸性碱中毒。

一些医学常识在她身上仿佛都成了玩笑话。她整个人都活成了一个医学“特例”。

对于常人而言并无大碍的细菌组织甚至空气里的浮尘，都会让她的疾病加重，所以自几岁开始，便一直待在无菌隔离病房里面。

再大一些，因为总是找不出病因，在平时一些用药调整之外，日常就只能使用常规抢救措施来维持。

但因为身体无法负担频繁的手术抢救和医学治疗副作用，怪异的病情又逐渐加重，无可奈何的越来越衰弱，直至无法从ICU离开。

宋惊屹每次来为宴怀雀做“护工”，都是隔着一层结实的防护服以及橡胶手套，整个人通过消毒间的。

八.九年了，说也可笑。他一开始关注她、在乎她、为了她去拼搏、然后爱上她、照顾她，八.九年了，但她说不定都不知道他是谁。

这还是他第一次真实的触碰到她……在她被默认回光返照的时候。

宴怀雀闭着眼睛，所有的注意力已经全都集中在思维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