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矜迟转过身,眼神和嗓音平淡,并不以为意。“我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不是普通朋友。我们从小不就这样。”
“是吗?”
他迟了一秒,才回应:“当然是。”
舒香浓吸了口气:“但是别人以为我们在恋爱,我多少还是觉得——”
她说着一顿,自己也有些糊涂、说不明白。
窗玻璃上,沈矜迟略白的脸颊,眼窝陷在阴影里,情绪莫辨。但他身上始终有清净柔和的气质,让人觉得可以稍微对他放肆点。
所以舒香浓又试探道:“我觉得我们要不然学着保持点距离?毕竟老让人误会也不太好……你说呢?”
手指不断收紧,毛巾从指缝挤压出透明的水滴,沈矜迟看着床上熟悉的纤瘦背影。声音依旧平静到无所谓:“我什么时候妨碍过你谈恋爱?”
他抿紧唇,“高中的情书还是我代你写的,你喜欢的男孩,也让我帮你约。”
他嗓音低到有些哑,像从呼吸中来的。
“我从没有,妨碍过你。过去没有,未来也不会有。”
“……”
舒香浓捏着被子,眼睛盯着窗玻璃上的人影,下定决心:“但我还是想请你以后别这样管着我了……我认真的。”
她纠结地抿了抿嘴,“我知道你聪明厉害,看我的行为也许很傻,但请你也尊重我一点,接受我的生活方式,好吗?我有点耐心耗尽,烦了,我认真说的。”
静默。
沈矜迟对着舒香浓背影,深冷的眼眸不断下沉,一丝光也不见了......
过了许久。
“对不起...”
沈矜迟低声,转过身,走了几步后又停下来,似乎忍了忍。语气坚定:“但让我不管你,是不可能的!”
灯下从头顶打下,他背脊绷得笔直,“或者就绝交吧。我再不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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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走廊的风很凉。
沈矜迟靠着走廊的墙,一支接一支抽烟。偶尔在旁边垃圾桶上的烟灰缸的磕烟灰。到凌晨两点多才重回房间。
舒香浓发过脾气的屋子有点乱,可见真是被他气坏了。
地上有他先前整理好东西,还有她刚才穿的衣服,包括黑色丝袜和小衣服也扔着。她或许都意识不到,这有点亲密的行为,早不是好友之间的距离。
当然,也是他洗脑的结果。
沈矜迟弯腰,捡起落在小凉鞋上的裙子,叠放在床头,人顺势坐在床边。手指拨开女孩脸颊的发丝。
她睡着了,像只折腾累了的野猫。安静又漂亮。
明天还有重要考试,但此刻沈矜迟毫无看书的心情。
这种情况极少。
因为,学习对于他来说从来就跟呼吸、喝水一样本能又简单的事。
但今夜是个例外。
在重新回到了这个,他原本已经放弃、不再回来的位置,她的身边...
他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段已经计划丢弃的关系。
而舒香浓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她或许,很快就会从不耐烦中明白过来,他从来没对她真心地“好”过。一切都是可耻的私心。
“明明是你打电话让我过来,我来了,你又嫌我烦。”
沈矜迟压低声,自嘲,“依赖我又不想付出代价。舒香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从没那么善良。”
他挑起她下巴,手指抚摸她的红唇,“我给的一切,都是有价格的。”
也许他曾不求回报过,但那已经是遥远的过去。他低头,吻在她的脸颊:“傻姑娘,我早就不是你的青梅竹马沈矜迟了。”
他只是众多觊觎者中,厉害的一个。
有完美的伪装,用好朋友的身份,行使男朋友的权利。
八岁相识,快十一年了。
所有人都说舒香浓漂亮得不像话,可其实哪怕到现在,他依然看不出她美在哪。她的脸、她整个人,在他眼前一直是一团模糊。
太熟悉。
就像一首听了几千遍的优美音乐,早已不知道她好不好听。
这本不该有爱情的。
只是那意外在某个夜晚失控的梦中,她躺在了他的床上。而他被贪婪碾碎,失去理智,举止龌龊得不可饶恕。
她一会儿笑,一会儿喊他名字,喉咙的声音动听到难以言喻……
他龌龊地爱上那种悸动。
但其实到今天,他也不确定自己是被欲/望控制了,还是真实地发生了爱情。
但很可惜,舒香浓似乎从没做过他那个梦。
她当他是亲人、当他是挚友。唯独没有当他是男人。无论他如何努力,在所有人眼里优秀,在她眼中依然平凡。甚至性别都可以模糊。
沈矜迟轻轻摩挲熟睡的雪白面庞。
“今晚为什么要给我打电话?你原本已经自由了。”
“我也多想...得到自由。”
风撩动窗帘,月色从枯枝疏漏在床头。
沈矜迟撑着床沿弯腰,用嘴唇去感受女孩呼吸吹出的热,和痒…像过去很多次那样,去悄悄地吻她的嘴。
她不会回应。
不用回应。
他也没奢望得到回应。
可能是房间太静,又或者今晚的月色太明亮。她像一株绽开的夜来香,两个月小别后唇上的气味甜得迷人。
他心口撕裂,饥饿,燥动难忍。
呼吸加重,沈矜迟大脑似乎断了一下,等再有意识,他正重重咬住一双温热的唇瓣。空气里,有另一个人惊恐的呼吸声。
他瞬间睁眼。
近在咫尺,舒香浓颤动的眼眸满是难以置信。
只是停了一秒,他直直看着她颤动的眼睛,牙齿咬开她齿关。一边戏弄她舌,一边静静地看一些东西在少女眼中震动、崩塌——
是童年他送她的竹蜻蜓,是他们坐在屋顶看过的月亮,是他陪她,一同躺在竹席上数过的银河星光。幼小的面庞和稚气声音做过的一辈子的约定:
“沈矜迟,我们永远不抛弃不背叛,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好不好?”
“嗯。”
“问你好不好沈矜迟!”
“说了,好。”
……
吻到精疲力竭,难以呼吸。
沈矜迟才从红唇上抬起脸,面对震惊得脸色发白的少女,淡然地笑——
“你可以摆脱我了。”
他抚摸被他吻过许多次的唇,像等待审判的囚徒,顽强地绷着脆弱的骄傲叙述:“我爱你。尽管,我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