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楼分南北两栋，中间连接处为阶梯教室。除了阶梯教室前后两条楼梯走道外，每层的两头各有一个出口，每侧中间分段处也都有楼梯方便上下。

秦默的教室位于南教学楼南侧靠东，逃散时人流向两边奔涌，所以开门时她和叶柔面前的走廊还不至于像其他地方一样——无从下脚。

血肉横陈，数不清的尸体堆积在走廊里，有学生的，也有赤肌鬼的。衬着墙壁刺眼的白，昏暗的环境中满目都是暗红。

开门的瞬间，湿润的水汽裹挟着浓稠的血腥味几乎让两人窒息。掩住口鼻，压下干呕的**，秦默觉得余馨大概要比她外表看起来勇敢得多。

对面和斜对角的教室都开着门，目光所及之处没有赤肌鬼的身影。

秦默稍稍探出脑袋，远处的走道里有几只赤肌鬼正在啃食尸体，还有几只进进出出，似乎是在将这些“食物”囤积进那间教室，准备安营扎寨。

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半蹲着溜向对面的教室。

叶柔率先窜了过去，确定没危险才向秦默招了招手。秦默慢慢把门带上，不知是因为下手重了，还是因为门锁老旧，“咔哒”一声落锁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吓得两人瞬间汗毛竖起！

来不及思考，秦默转身飞快地扑向对面教室，小臂撑着地面打了个滚，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贴到墙后背。

一只赤肌鬼都够呛，更别说这一群了，不知道能不能跑得掉。想到这里，秦默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暗骂自己没用还坏事。她将木棒举到胸前，现在只想着要死她也得在第一个。

叶柔拉住秦默，示意她往后退，两人紧紧抓住手中的木棒，盯着门口慢慢向另一边挪动，心提到了嗓子眼。

“咚咚，咚咚......”

心跳声变得极为清晰，汗水从额角滑下，两人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响动，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殊死搏斗。

每一秒都被无限延长，已经分不清过去了多久，直到叶柔背后一空，才惊觉她们已经挪到了后门口，外面依旧没有动静。

叶柔侧头向外探了探，远处的赤肌鬼依旧做着之前的事情，完全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刚才的一切不过虚惊一场。

迎着秦默看过来的目光，叶柔摇了摇头，她这才泄气般软下了身子，后脑勺磕在墙面上，整个人都在慢慢地往下滑。

经过漫长的煎熬，紧绷的神经忽然松懈下来，秦默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脱力，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比之前杀死赤肌鬼时还要清晰得多。

叶柔也跟着靠墙坐了下来，两人手臂相贴，能感受到对方皮肤的冰凉，然后一起无声地笑了起来。

叶柔用手肘撞了一下秦默，“突然想起我们第一次接触的时候。”

“我也是。”秦默侧头看向叶柔的侧脸，有几根发丝被汗水黏连在脸上，想了下，自己现在的样子大概更狼狈。

“那时候的雨也很大呢。”叶柔将视线落在秦默的眼睛上，弯起的眸子里透着一点水光，一如既往的亮，“我就在想，为什么会有人那么傻，下着大雨还在外面跑。”

“哈哈哈，是么？”秦默笑了起来，很少见的明媚笑容，“那时候我好像在想，怎么会有比我更傻的人，下着那么大的雨，明明都不怎么认识还要追出来。”

叶柔装作气恼的样子推了一下秦默的胳膊，脸上笑意不减，又问道:“那现在呢？现在怎么想的？”

“现在啊。”秦默盯着叶柔的眼睛，逐渐收敛起笑容，有些认真地说：“现在想谢谢你，那时候可以跑出来。”

叶柔怔了怔，慌忙移开视线，藏在发间的耳朵染上不易察觉的淡粉色，“干嘛突然这么认真。”

“就是很想谢谢你......”秦默低头看向自己因为用力抓着木棒而泛红的掌心，讷讷地说：“从小你就一直帮我，结果到现在这种局面了我还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刚才还......”

“住口！”

肩膀被顶在墙上，身前视线一暗，从那双忽然逼近的眼睛里，秦默看到了蕴藏的怒气，有些微怔。

“你都在想些什么？”叶柔深呼吸两个来回，依旧无法平复心底生出的火气，冷声道：“现在是要我夸你么？夸你有多么多么厉害，夸到你脱离这副丧气的样子？！”

不是......秦默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话哽在喉头，却是说不出口。

哪怕不是叶柔口中的那样，其实也相去不远了。一切不过是她的借口，和那点可怜的自卑，永远都深陷在自我否定中，无法自拔。

而这些正是叶柔所讨厌看到的。

秦默低头不敢再看叶柔的眼睛，但叶柔显然并不准备放过她。

衣领被扯下，叶柔的拇指用力按压磨蹭着露出的那根锁骨，力道之大让秦默怀疑随时都可能被压断，可现在她吃痛也不敢吭声。

叶柔按着的地方有一道很长的疤痕，从肩头一直蔓延到胸骨，看起来已经是陈年旧伤，缝合的痕迹让它更加丑陋，这就是秦默连夏天也喜欢穿衬衫或是圆领短袖的原因。

平整的轨迹一看就是刀伤，在之后的日子里或许并不稀奇，但放在几个小时之前的和平年代就十分少见了。

叶柔再一次倾身逼近，胁迫着秦默看向她的眼睛，“那天答应我的事情再说一遍！”

“遇到危险不......不逞强......”

这是七八年前，两人放学回家遭遇了一个精神障碍持刀乱砍的病人后秦默向叶柔许下的保证，这会儿再说起，秦默的声音有些干涩，因为她食言了。

“那之前你是怎么做的？！”叶柔压着声音质问道。虽然秦默选择了一个有效的方式，最后也将怪物成功击杀，但理智和感情总是冲突的，并不妨碍她因为秦默的冒险而生气。

秦默心虚地张了张嘴，半晌憋出一句：“我错了......”

看着秦默小心翼翼的样子，叶柔顿时生不出气来，拉了拉她的衣领盖住那条伤疤，语气还未软下来，“这么厉害认什么错，那些抱在一起哭的就比你有用了？真是的，还有谁像你这样天天嫌弃自己，不就是不小心关门声音大了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