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家客栈,巫沉要了间上房,沉着脸训她,“你胆子可真大,那种地方也敢乱闯。”
“那里有什么吗?为什么不能闯?”鹿清好奇地问。
巫沉只能说,“那里是烟花之地,没有女人愿意待在那里,可是为了能活下去又不得不待在那里的地方。”
“可我看她们都挺开心的啊?”
“因为她们不得不笑。这世间,有些哭,只能以笑当哭。”巫沉叹了一声,“以后别冒冒失失的,小心看见了恶心的东西,又吐个不停。”
鹿清立刻联想到了谭家庄的那些女人的尸体,小脸皱成了一团,“我突然不想吃了。”
结果没一会儿,“不想吃”的小姑娘就扑在了桌子上,吃得浑然忘我。
巫沉提醒她,“当心又吃撑着了。”
鹿清含糊不清地嘀咕,“看来你今晚是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了。”
巫沉听明白了,却一点愧疚心都没有,反而伸手弹了她的脑瓜门,“吃饭不许说话。”
鹿清想咬他,但是舍不得嘴里的肉,只能作罢。
饭后,鹿清在房中沐浴,巫沉守在外面。只听见楼下的两个客人正在小声交谈。
老者问中年人,“你准备了什么?”
中年人报了七八样的礼物名字,无一不是世间珍品。
老者有些发愁,“虽说这些礼物已经是不轻了,可如今的铸剑山庄价码越发的高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求得他们点头,给你打造一件有器灵的兵器。”
“二叔,你说这铸剑山庄是怎么回事?以前每年都有几件神兵问世。价码虽高,但也没有贵得像如今这么离谱。我听说,那钱家几乎倾尽全族之力付了铸剑山庄的价码,可最后的成品灵性甚弱,根本不值。我只担心,我这些东西都是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要是最后打造出来的东西不满意,我岂不是亏了。”
老者安慰他,“铸剑山庄毕竟是一流的铸剑世家,打造过无数的名家利器。这几年虽说出品少了,但是像钱家那样的事情并不多。再说,后来铸剑山庄不是说要收回宝剑,退还钱家东西嘛。是钱家不点头罢了。到底,这世上也难寻第二个铸剑山庄。”
巫沉靠着柱子默默地听着,低眉沉思。
这世上确实有许多的神兵利器,皆有器灵。包括他的配件太夷剑,常遇险示警,在他周游名山大川之时,遇到风景绝佳之处,它于匣中自鸣,仿佛欢呼雀跃一般。故而,他便是不与人相伴,也不觉寂寞。
但是太夷剑乃是他从一宝地之中得到的天生剑胚打造的,天生剑胚自有天生灵种,所以成剑有灵,并不奇怪。
其他名家利器也是各有机缘。但是像铸剑山庄这样每出名品必有器灵的确实太少了。以前他没有深思过,如今想来,这其中的秘密恐怕不光是技艺高超这么简单。
“喂,发什么呆呢!”鹿清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巫沉一回头,就看见她满身水气,俏生生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洗完了。”
“嗯。我让人换水了,你去洗吧。”她说着就要往楼下去。
巫沉一把把她抓了回来,“这深更半夜的,你又往哪里去?”
“你洗澡啊,我给你腾地方。”鹿清奇怪。
确实是应该避开,但是就她这个什么地方都敢闯的好奇丫头,就这么一会儿,或许就能折腾出事来。
巫沉将她拖进屋内,摁坐在床上,放下了床帘,从灵囊里拿出两本道书来,“你坐在这里好好看书,不许乱跑,也不许偷看。”
说完在她前额一弹,鹿清砰的倒在了床上。
巫沉被她夸张的样子逗得一笑,掩好了床帘,走去屏风后面去沐浴了。
鹿清在床榻上打了个滚儿,抓过那两本道书来,翻看了两页。其中词句,聱牙詰屈,晦涩难懂。
鹿清看了一页,就恨不能以头抢地。于是她从床头自己的灵囊里掏出了两本话本,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那话本中正讲到公子向小娘子发誓,“……在木愿为连理树,在禽愿作水鸳鸯;愿在鱼中为比目,在花愿作并头妆……”
鹿清读得一知半解,心想这些人怎么这么奇怪,好好的人不做,偏生不要当人。她在口中轻声读了两遍,便继续往下看去。
巫沉坐在浴桶中,听到她在帐中自言自语,不由得扶额,“你又在看什么奇奇怪怪的书?”
鹿清一翻书面,“《拾翠记》,你要看吗?”
巫沉叹气,心想一会儿必定要将她的灵囊好好翻一翻,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统统没收才是。
就在他叹气的功夫,《拾翠记》的情节已经进展到小姐出浴了。那一连串的排比句子实在是很有煽动性,鹿清读得眉飞色舞,心道:美人出浴竟然这么好看,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咦,她这屋里不是也有一个现成的嘛。虽然巫沉是个男的,但是长得漂亮啊,想必不输那美人。
鹿清按捺不住好奇,放下了手中的话本,将床帘抠出一个缝隙,凑过去往外看。
巫沉虽然在沐浴,可是一直分了一半的心思在她身上,忽听她突然没了动静,便警惕地回头一看。透过屏风的缝隙,只见床帘分开了一条并不算窄的缝,中间正是一只贼亮溜溜的眼睛。
巫沉伸手一弹,指尖的一滴水珠准准地穿过屏风的缝隙,弹在了鹿清的眉梢上方。
“哎吆。”鹿清捧着脑袋哀哀叫,不敢再看了。
巫沉转回身,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他晾鹿清不敢再偷看,便靠在桶壁上,休息片刻。可不过是几息的功夫,到底没忍住,无声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