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直到他和人换了一身衣服。
临下车前,赵正把他那身惹眼的羽绒服丢给了厕所里的那个男人,然后穿走了他的破棉袄。
站在宜城的站台上,听着身后的列车“哐哐哐”地缓缓启动,还有蒸汽机车的汽笛声混在了漫天的媒屑中。赵正闻着那股焦煤味道,望着那些古老的建筑有些发愣。
谁说不是呢?
现在他看到的世界,距离抗日战争结束才仅仅三十九年!距离建国也才三十四年!
来往穿梭的人群,面有菜色,神情质朴,全然没有二十一世纪的世故和狡诈。他们穿着灰的、黑的布棉袄,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烫大波浪的,怎么也跟渣女联系不起来。
反倒是自己,顶着个精神的板寸头,混在一堆“马桶盖”里面,还是挺扎眼的。
赵正站台洗漱池边对着镜子唏嘘不已,没办法,帅是一辈子的事,就算回到八十年代,仍旧是万一挑一的那种。
“嘿,哥们!”身后有人小声的打招呼。
赵正一回头,有三四个看上去不怎么正经的人正看着自己。
“有事?”
“没!”领头的嘴边有道疤,嘿嘿嘿地笑,跟漏了风似的,他看了看赵正,又回头问他的同伴,“是他吗?”
有人使劲地点头,“是他,铳哥!火车上贩纪念币的。”
叫铳哥的瞄上去挺结实,一身横肉的感觉,关键是大冬天的里面就穿了件汗衫,外面套了个单衣,抗寒能力爆表。
“我叫大铳,铳知道吗?”铳哥问。
赵正点头,“打野猪的。”
“也能打鸟!”
“那玩意打鸟吃不了,一枪下去,鸟肉里都是铁沙子。”赵正掬了一捧冰凉的自来水,扑在了脸上,从这几人的表情来看,他大概猜到了为什么来了。
他情急之下胡编的故事,现在有人当了真。
大铳凑了过来,“兄弟,我也不叫你同志。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模样,就算穿得破破烂烂,也盖不住你的富贵光芒。咱攀不起同志这两个字。”
“好说!”赵正顺坡下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道:“纪念币对吗?”
大铳一听有门,顿时眉飞色舞,“你可还有?”
“有!”赵正心说正瞌睡呢,就有人送枕头来了。二十一世纪的百元大钞换不了粮食,但要是能换一把“大团结”,说不定能暴富。
这是什么年代啊?
就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奶奶家里有一个老账本,是奶奶年轻的时候留下的。赵正小时候翻得勤,也记得清。
一斤大米粮管所卖三毛,黑市卖三毛五,一斤猪肉五毛。鸡蛋三分钱。
小孩儿吃的冰棍,绿豆的五分,掺了色素放了糖的硬冰棍两分。
石场拉一趟板车,八里路,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