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马上就是农忙之时,练兵之事也只能暂且搁置。顾淮之素来有耐心,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自是心中有数。好在顾玄并不反对他练兵的想法,虽然也未明言赞成,顾淮之便当他是默认了。
宋璟倒是守信,三天后便收拾了行囊前来拜见顾淮之。
顾淮之以客卿待他,按之前承诺过的,顾氏藏书中的医书任由宋璟观阅,并允许他抄录下来。
宋璟自是喜不自胜,对着顾淮之长揖不起,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眼中更是泪光莹莹,半晌才梳理好了情绪,对顾淮之感叹道:“大公子如此慷慨,宋璟无以为谢。宋璟身无长物,唯有一身医术还算精湛。若是大公子不嫌弃,今后府上但有寻医问药之事,宋璟愿尽绵薄之力。”
顾淮之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却还是有意试探,“若是让先生为奴婢部曲诊治,先生也愿意吗?”
不是顾淮之小人之心,而是这时候的人臭毛病多得很。就拿顾氏庄园里养的一些医者来说吧,医术倒也还行,但一个个的都傲气得很,大部分只肯为顾氏族人看病诊脉,至于佃户和奴婢部曲等人,若是在主子面前有头有脸的人物倒好,还能请得动他们。可若是混得太差生在底层的,你叫人家过去治病,人家反而觉得你看不起他们,以卑贱之人来侮辱他们。
现如今奴婢同牲畜,在一些人的眼里,让他们这些神医跑去给这些微贱之人治病,那就是杀鸡用牛刀,心里能痛快么?
把人招来了,后续的工作职位可得说清楚,免得谈崩了。顾淮之可是打算让宋璟长期医治部曲,自然得事先说明。
宋璟自己就是行医的,当然也知道某些大夫的臭毛病,一听顾淮之这话就笑了,乐道:“宋某心中,只有病患,并无贵贱。若宋某真有此心,当初也不必孤身前往兖州了。”
“先生莫怪,是淮之失礼了。”顾淮之顺势开口,“我听闻,医者的医术,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诊治病患中锤炼出来的。若是先生在庄园中一直只顾看书而不亲自诊脉,怕是浪费了先生这一身好医术。是以我便想着,凡是我名下仆役部曲,若有不适,皆由先生诊治,让先生多多练手,免得手生,先生意下如何?当然,诊金全都由我来付,绝不会亏了先生。”
宋璟摇头失笑:“我是大夫,治病救人乃是本分。府上但凡有人不适,不论身份贵贱,只管来找我便是!至于诊金……大公子不要再提,你让人送来的那些医书,可抵万金,凡从医者,无不心向往之。得公子如此厚礼,我哪还有脸问公子索要诊金呐?”
顾淮之心说一码归一码,该发的工资还是得发,正要开口再劝一劝,宋璟已经自发转移话题,“我听闻,令堂怀有身孕将要临盆,我虽不才,对妇人安胎之法也有几分心得,若是大公子信得过我,不如让我为令堂请平安脉?”
“你不会也一请脉就给下一堆安胎药吧?”对于这事儿顾淮之也很头疼,他本事再大,上辈子也是个单身狗,哪里知道孕期的注意事项。但他知道,药不能乱吃,尤其是孕妇,更不能随便乱吃药。只是现如今大夫就是这样,王氏若是哪里不爽利,先来一碗安胎药。
顾淮之每回都看得心惊胆战,虽说以往都是这么干的,但是有限的医学常识还是让顾淮之为此感到后怕。
宋璟听闻又是一笑,摇头道:“我诊脉,和旁人不同。能不开药方,便不开药方。所谓是药三分毒,这药啊,能不吃便不吃。依我之见,平日注重调养,多食一些补身之果蔬菜肴,更好。”
这不就是以后推崇的药补不如食补吗?顾淮之眼睛一亮,听起来就靠谱!
于是,宋璟就在顾淮之的大力推崇下成了为王氏请平安脉的大夫。
宋璟的确医术高超,非但精心为王氏定了食补菜方,还给了许多在顾淮之看来比较科学的意见。比如说可适当走动走动,锻炼产妇体力,以免生产之时乏力以致生出凶险。
更让顾淮之惊艳的是,宋璟竟然还察觉到了产妇产后抑郁的问题,并私下提醒顾淮之,“妇人怀孕生子极为不易,心情也善变易焦躁。便是顺利诞下麟儿,照顾不贴心,也易心气沉郁。我行医多年,诊治过的病患中,不乏有妇人产后心绪不佳,以致积郁在心憋出心病者。待夫人产后,公子还得好生照看。”
这一席话,彻底让顾淮之肯定了宋璟的医术水平,自是欣然照办。
八月初一,王氏清早便开始发动,直到黄昏之时,才顺利诞下一子。
顾淮之对这个新出生的弟弟还是非常有爱的,在门外等了大半天就想第一时间见见这个小家伙。顾琉已经大步向前将小家伙抱在怀里,见顾淮之还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顾琉不由一笑,低身把小家伙递在顾淮之面前,口中还笑道:“淮儿你看,你阿弟同你生得多像,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都俊!你们兄弟两也真会挑日子,一个初一,一个十五,都是好日子。”
添丁进口,顾玄脸上也满是喜色,慈爱地看着这孩子,点头笑道:“一母同胞的兄弟自然生得像。”
顾毓和顾玦也频频点头,只有顾淮之惊呆了。
顾淮之上辈子单身狗一条,发小们也没一个结婚生孩子的。这辈子刚穿过来的时候身子不大好,顾凝之出生的时候他也没第一时间去看,直到满月酒上才见到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团子。导致在顾淮之的印象中,小婴儿都是白白胖胖的可爱萌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