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想我了。”突然被抓到眼前的灯台让安息将到嘴边的借口吞了进去，余邈邈将小灯台晃了晃：“啦啦！证据确凿！你拿着我做给你睹物思人的东西悄悄来找我，一定是因为想要了。”

她脸上的笑容多得快要溢了出来，安息被这双笑眼盯着，下意识转移注意力去听周边的声音。

她听到了脚下的水流声，睡莲上的虫鸣，飞蛾在轻轻煽动翅膀，漂浮的叶片化开空气。其实这些声音都隔得很远，有其他声音比它们更清晰，那是余邈邈近在咫尺的心跳与呼吸。

安息眨了眨眼睛，树木化身的精灵本不具备这种生理本能。

她听着余邈邈的心跳呼吸，忽然想起余邈邈之前在她面前的一番剖白。

“安息小姐，你有没有认真看过一个人的眼睛？”

“如果没有的话，我恳请你凝望我的眼睛。”

“你会在它里面找到你自己，这代表着，我正看着你。不只是眼睛，还有心灵。”

“你应该能感受到我的心跳。安息小姐，你相信吗？我的心，此刻是因为你而跳动的。”

之前的影像与现在的情形相重叠，安息盯着余邈邈，身体后退一步靠到了门槛。

“安息小姐~”余邈邈不满意安息的沉默，嗲声嗲气的叫了声。

没想到，下一秒，安息点头，说：“对。”

余邈邈：“啊？”

“就是因为说好的只请五天假，但第六天下午还没回来，所以才觉得担心。因为这个灯台是你说，在你没回来之前睹物思人用的，所以我认为它这一次只能用五天，所以第六天的晚上我就带它来找你了。”

“余邈邈，你想听我说这些吗？”千年大妖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小女仆的鼻尖，在耳边放大的高频率心跳声中，温声细语：“我想，我来找你，只能是因为我担心你、思念你。”

“或许，你是我第一个在乎存在的生灵。”

余邈邈的心怦怦跳，她敢打赌就算是烟火大会上所有烟火一同窜上天，都不必她此刻的心花怒放更恢弘。她下意识捂胸口，发现人最激动时与濒死的体验竟然相仿。

“那个……”余邈邈两只手握住安息两只手，踮着脚尖红着脸：“能再说一遍吗？再说一遍吧！”

安息眨眨眼，嘴唇动啊动……

半响之后。

“你为什么要袭击人类？”在旁边吃瓜看戏的女异人，忽然得到一个来自爱豆的灵魂发问。

突然被加戏的女异人足足愣了三秒，才想起该组织语言。

“因为大家都开始这样做了。”女异人回答。

“因为大家都在伤人、吸食人血，所以就跟着做了。反正人类大多不能反抗，虽然有和平公约存在，但如同能回到异人鼎盛时代，那么那种东西毁掉就毁掉吧。”

女异人用最淡漠的语气说着对另外一个种族来说十分残忍的话。

而相对的，是安息比她更冷淡平静的声音：“我已经看到了你的死亡。”

“你将在不久之后，死在人类手上。”

她用的是陈述句，平铺直叙，不掺杂任何情绪在里面。

女异人先是惊讶，不可思议，憎恨。余邈邈看着她将指节按得砰砰响响，在犹豫要不要强行挺身而出时，见女异人忽然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吞吃下肚，然后动了动嘴唇，向安息深深鞠了一个躬，“多谢安息大人告知。”

安息向她点头。

“安息大人，请小心你的亲人。”

女异人向安息张开她的手中，手心躺着一块一闪一闪的红宝石，她看了眼紧紧攀附安息手臂的余邈邈，告诉安息：“就在刚才，你的弟弟安烈告诉我，他不会庇护你身边这个人类。并且，要求我将她立即处死。”

“安息大人。”女异人上前一步，“我认为你身边的人类对你有非凡的意义。我认为安烈对你并不忠诚，他已不具备看护庄园的资格，你应该把这个资格给予对你绝对忠诚的人。”

安息：“谢谢你将这件事情告知我。但是，你可能对荒芜庄园存在误会。庄园也好，其它事物也好，都不再需要任何人的看护。”

“安息大人！难道你也要放弃异人吗？”

“愿你能在最后的时光中寻找到存在的真正意义。”

“余邈邈，我们走吧。”出奇的，安息并没有回答女异人的问题。而是在给予一个祝福之后，拉着余邈邈离开。

安息带着余邈邈走上一条特殊的路，好像是一条森林小径，八面小灯台在前面漂浮引路，不断有金黄色萤火虫涌进去扮演灯泡。余邈邈一直紧紧拉着安息的手，踩着松软的落叶，好奇的看了眼两人身后，原来安息长长的卷发与衣摆都是浮空的，并没有沾上尘土。

“安息小姐。”余邈邈用小拇指蹭了蹭安息手背，安息被暖色光芒填充得温柔的目光看过来，诸如‘你和异人是什么关系’之类的问题在余邈邈心头盘旋，她想了想，探头问了安息一句：“你刚才突然问那个女异人问题，是害羞了吗？”

“……”安息突然停下脚步。

“过来一点，我送你一样东西。”她向余邈邈招手，余邈邈马上再次给她表演一个面对面零距离。绿色光粒从安息指尖点到余邈邈胸口，余邈邈低头看它们盘旋组合凝结成一个圆形，再慢慢具体丰富细节，构成一个淡绿色藤蔓缠绕的圆形胸针。

“这是？”

安息伸手将胸章下面的小叶子装饰理顺，轻声道：“给聪明勇敢的小女仆的奖励。”

“聪明勇敢……”余邈邈眨眨眼，比收到胸章更惊喜：“你知道啦？”

“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莽撞和不小心呢。”

“尽力为同族报仇的心意不能被苛责，你做到你力量的极致，已经很好了。”月光下安息的声音比风拂春芽还要柔嫩轻飘，她向余邈邈笑，带着千年大妖的洞悉与包容。一只手轻轻放在余邈邈头顶，温柔的力量漾开：“放心，就算我没有来，徽章上属于我的力量也足够将你完全保护。所以，你并没有真正让自己身处险境。所以，无论现在还是以后，都不必害怕。”

“安息小姐。”余邈邈抬头看安息的手，笑出满嘴牙，“你突然送我胸针，也是因为害羞吧？”

不足几分钟的路程，荒芜庄园的灯光已经近在眼前。

安息晶莹薄白的脸上浮现一抹异色，弱着声音：“请不要再问了……”

千年大妖，从来没有过这样弱势的语气。

“不会再问了。”余邈邈一眼就看了庄园中枝叶如盖的参天巨树，“答案就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