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抛弃了你,没有人爱你,没有人在乎你。所有人,都巴不得你死!”
“你还在挣扎什么?难道你还有其他路可以走吗?”
“不累吗?你不辛苦?”
“枯蝉,快来吧……快来吧!快入魔吧!”
“入魔啊……”
“入魔啊。”
“入魔……”
“……”
好多人的声音,好多人的声音都交织在一起。枯蝉的睡眠渐渐不安稳,长发被压在枕头下面,扯得疼。窗外在下着雨,没有开窗室内闷热,汗水将冒出来的黑色鳞片润得更加油亮。就放在床边的流火之剑,响应着主人的情绪,在剑鞘中不断震动嗡鸣。
血,怎么都擦不干净的血。
那个黑漆的盒子,挣扎、苦痛,窒息。
骤然而见的天光与那声凄厉的哀嚎……
过去的片段都在这无数人的呢喃中闪现眼前,被强行压抑的暴戾顺着血脉游走。
“入魔吧……”
“入魔?呵呵呵呵呵呵。”人还未醒,已经有朽烂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来。流火剑挣扎出鞘,在暗夜中划出火光,直刺出雨幕。随着一声惨叫,一个黑影被一剑刺着肩膀插入树中,白光乍现,一支手已经紧扣黑衣人喉咙。两双金色双眸在夜雨中对视,是枯蝉暴戾的声音响起,“我说过,谁都可以入魔,唯独我不会!”
“少主……”在身首分离之前,黑影艰难挤出一句话。
下一秒,一颗长角的头颅轱辘滚入泥水中,暗红色血液一点点汇集成潭。
然而,又是一声急促短暂的尖叫声。
黑夜中一刹天光,枯蝉灰膏一般的面容被电光照得阴森可怖,金色眼眸如永不熄灭的光,在黑暗中清晰得悚然。刚刚窥见可怕一幕的偷窃客在雨水中仓皇向前奔跑,直到在坠入悬崖深渊之情,被一双手抓住后颈。落入深渊的雨水扯一条条长长的白线,呼呼风声在空荡荡脚下,清月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
近乎哀嚎一般说话:“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枯蝉不说话,她的手瞬间可以捏碎那一块骨头,亦或者掏空清月腹腔。
“师姐……师姐,不要。”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师姐不要杀我!”
没有人比清月更明白枯蝉怒气的阈值,这根本已经不是她可以耍心机喊救兵的时候了。
“我记得,我救过你。”清月看不到枯蝉的表情,但她能听到枯蝉牙齿互相研磨的声音。
她不敢回答,更怕被捏碎骨头落入深渊。
“我……师姐,我也是九玄门人!”
“我不能死的,我是九玄宗的人。师姐,你说得对……你救过我的啊。”
她艰难伸出手,从后去触摸枯蝉的手,坚硬湿滑冰冷的触感让她整个人俱是一抖,若非是枯蝉长长的指甲深深陷入皮肤,早就因这个动作跌落。黏腻的血不断从指间边缘流进领口,清月顾不上痛,只是无尽的害怕。
她摸到的分明是鳞片!她那天看到都是真的!
“师姐……师姐,我再也不敢了……”
“师姐!”回答她的是后背沉痛的一掌,与耳边下坠的风声。
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感受到什么是生死一线,在最后一刻,雨水漫上双眼。清月看到枯蝉冲向自己,那双爬满黑色鳞片的手一捞就抓住领口,耳边下坠的风开始向上冲,逆着的雨水撞击在皮肤上,是一连串密集的痛。
她面无表情,像个妖孽,像一个恶魔,像一尊没来得及上釉的魔鬼雕塑,恐怖得骨骼分明。
“啊!”在背部被狠狠甩向树桩的痛苦,让清月终于将压在喉咙的尖叫喊了出来。她在血水中打了滚,因惊慌过度而无法控制的身体完全瘫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枯蝉歪着头,伸手接住飞来的流火剑,慢慢走向她。
天空,又是一道划天地开阖的白光。
“不……师姐……师姐……”
一颗血珠滴到她脸上,流火光带几乎擦着眼睛落下。清月将瞳孔放在最大,在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中,看到了枯蝉垂在眼前的白色长发。半边脸都被烧得灼烫,那柄流火剑就插在她耳边,烈烈风火声直接响在耳朵里。
“回去告诉你师父,想要什么自己来拿,别让徒弟来送死。”
流火之剑又是擦着耳朵离开,清月侧头看着枯蝉捂住胸口站起来,不知是她视线摇晃还是枯蝉身形本就不稳,那脚步分外踉跄仓皇。
“师姐……”
“今天的事情我不会说出去的!”半响,清月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滚。”
雨夜还在继续,预备前来偷窃的不速之客离开,而身首异处的尸体也慢慢被夜雨冲刷成春泥。
木屋之中,嘴角不断溢出鲜血的白发女子慢慢取出一块木牌。
鲜血滴落,染红青鸢的眼睛。
“师父,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