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使臣一时慌乱下来,好不容易恢复如初的脸色再次爆红。
“若是酒量不好,那便少喝些,按晏律,御前失仪可不是轻罪,既入宴庭,还是得守我大宴的规矩呐。”三殿下轻笑出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使臣涨红了脸,呐呐说不出话来。场面一度尴尬。
“使臣既是醉了,便少开口吧,大晏有句俗语,叫做‘言多必失’。”七殿下俨然是让那使臣闭嘴,再说下去,便不太妙了。
“既然喝多了,就先回去吧,来人,送依扎回去!”同着突厥服饰的一男子大手一挥,兀自做了主,接着又是轻施一礼,“突厥自是归顺大晏近百年,体恤民风民俗不同于晏地,依扎今日酒吃多了,天子总不会与醉汉一般计较吧?再者,突厥位于西北,地广人稀民风淳朴,此来晏廷,不识晏礼是在下失职,万望陛下海涵!”
李予初悄悄揉了揉耳朵,坐直了身体,这突厥领队,嘴上功夫倒是不错,可这话怎么……
先不提陛下还没开口就要送那位叫依扎的使臣离席,归顺百余年,还未能晏化,都归咎于柔然地理位置偏僻是不是不妥?突厥民风淳朴却在宴庭失礼,是在说大宴繁文缛节太多?依扎唐突宫女在前,当众人面大言不惭在后,还引得两位皇子与之文斗,却道是一刻钟前依扎不屑一顾的桂花酿惹的祸,如此牵强的说辞……
莫不是故意的?李予初都快吃了半盘子的葡萄了,心下暗道祖父说的没错,京都真是处处都有好戏。
四下静的出奇,隔着男席女席间的轻纱幔,李予初依稀看见对面几位藩王变幻莫测的脸色,而自家父兄垂着的手不自然的握紧了,身形却亦一如记忆里那般。
“我不走!大晏皇子如此咄咄逼人,就是大晏多年尚文的结果?孔孟之道就是这样教化万民的?”原本被搀到殿外的依扎又回来了,步履蹒跚间,言辞更是直指晏风。
是了,当年晏帝定江山,忆孔孟,君子六艺虽有骑、射,晏民大多却重文轻武,朝堂依然,武官大多是散官,并无实际官职,毕竟,四方大定,无需南征北战,守江山,文臣自然颇被看重。甚至,大宴的八十万铁骑早就裁减了半数之多,武将除了镇守边关的几位将军,已然尽数卸甲。
“依扎使臣屡次言语失当,皇兄与吾或婉言提醒或旁敲侧击,父皇不予计较,这便是孔孟的仁;使臣不远千里赴京,阖宫上下倾心相待,便是孔孟的礼;新正日藩王来京、附属国亦然,阖宫夜宴,各位按时赴宴,这便是孔孟的信!而不是不知所云的信口胡言!”
七殿下不怒自威,一席话掷地有声,不仅砸进了柔然使臣心间,更是让在座所有心怀不轨的人心下一凝,大晏尚文,文人的铮铮傲骨不在于唇枪舌战,在于庙堂,在于榜下,在于心间,此刻,在四海阁夜宴上,在大晏国威,在众人眼中!
“何如?瑾儿可说明白了?若是还有疑惑,不妨直言一二。”陛下威严的声音传来,似乎染了些笑意。
“七殿下好口才,臣下自然是望尘莫及。”领队略略施了一礼,言语神态间,却无半分恭顺,仿佛……
仿佛是七殿下在搬弄是非?
这般的使臣入京都,突厥当真是上贡来了么……
四周又是一片寂静,这突厥使者分明是不打算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