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临安城,满街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不是没来过,也不是很少来,只是记忆中的大多数都是偷摸摸而来,且都是黄昏或者半夜,日头将落不落。每次也都来去匆匆,总是玩得不尽兴。这样的大白天,记忆中确是没有。
这次借着问诊之名,也算光明正大,木兮带了惟帽,长长的轻纱垂下,半遮半掩间,是那尚未长成却已倾城的容颜。
城主府的位置不难打听,木兮却在踌躇,她向来过目不忘,四岁的记忆仍然牢靠,但是旁人却未必,这世上多的是普通人,那,他还记得我吗?上次的分别实在是,嗯,有点不欢而散。
不想了不想了,难得进一次城,总得好好玩一次。左手拿着糖人,右手正在往嘴里送着糖葫芦,手腕上还挂着一袋子的糕点,身上更是挂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摸摸口袋,最后才发现银子不是很多了,思忖片刻,在去勾栏里听青衣唱戏还是去畅春园听说书人讲书中徘徊片刻,果断去了畅春园。
谁让她今天出门银子没带够呢,青衣长的那样好,这点银子打赏都不够,茶楼听书就不一样了,至少还有免费的吃食,打赏也就是个心意。木兮打好小算盘,心满意足去了畅春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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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木姑娘进城后先是打听了城主府的位置,然后,然后就去了买了糖人,之后去了一品居买糕点,路上又买了一根糖葫芦,之后又杂七杂八买了很多东西,再然后……”
初一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越来越黑,声音也越来越小。
“她现下何处?”
“回公子,木姑娘现在正在一笑楼听书喝茶。”
他家公子竟然笑了,那笑宛若清风明月却偏偏夹杂了一丝魅惑,本该让人心旷神怡却偏偏有点口干舌燥,他多久没见过自家主子笑了,初一竟然有点看痴了过去。只见公子薄唇微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明明是有点粗鲁的行为,却偏偏给人一股名士风流,那滑落的水珠划过精致的锁骨,顺着衣襟……
打住打住,初一稳了稳心神,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的暗卫守则,终于平复下心神。慌忙行礼告退,只是那俊秀的小脸红的不成样子。
这边的翩翩公子眉尾上挑,似乎并未注意周遭,好像在出神想着什么,不自觉摸摸自己的唇瓣,想起了那个吻。但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又捏紧了茶杯,直到上面有细细的裂纹方才又松开手,
“该来的总会来的,是我的终归是我的。”
公子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要在告诉自己,还是在告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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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头,一个月黑风高夜,那登徒子听闻花魁姑娘貌美,又轻易不肯见人,心下一动,竟是决定翻墙而过,好一解相思……”
明明是平日里最喜欢的桥段,木兮此时却是索然无味,心神不宁磕着瓜子,不时看看天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听那城主府公子傻得越发厉害了,可怜的。”
“何止傻,还不知道能不能挺到夏天呢,你没见那城主府进进出出的医师,最终都是摇头叹气而出……”
“城主大人多好的人哪,怎么就……”
“大娘,我想问一下,那城主府公子是傻子?”
木兮的思绪被这边桌上的谈话声勾去,忍了好久还是决定上前打听。
那妇人见桌上的碎银立刻眉开眼笑,赶紧收进袖袋,便开口说道——
“姑娘不是临安城的人吧,这城主唯一的儿子,据说自出生就是个傻子,不言不语,不哭不笑,四岁,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四岁的大过年那天,又在花神节街上遇刺,据说开口了,但是似乎受了惊,竟是高烧不退,一病不起,这都快三年没出过府了,不过好像近几日病得越发严重了,又开始广贴告示遍访名医了,我看那是快不行了……”
“姑娘,姑娘,我还没说完呢……”
木系浑浑噩噩出了畅春园,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只觉得一切都成了浮影,那人的声色面容却异样的清晰起来——
他说:“不要怕,我在,你不会死的。”
他说:“不要走,跟我回家。”
他还说“姑姑,我要带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