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花从头上摘下一根黄灿灿的金簪子来。
“官爷,烦请您通报一声,也不必报给殿下知道,就问问殿下身边的沉鱼姑娘,我们跟沉鱼姑娘都是相熟的,沉鱼姑娘知道是我们,定然会来相见。”
收下一支纯金打造的簪子,只用通报一个丫鬟,这种赚大发的生意,谁都会做。
侍卫队长立刻收下金簪子,遣了一个侍卫进去通报。
没一会儿,“沉鱼”走了出来。
“殿下有请。”她附身,指引几人入内。
“有劳姑娘。”成雪融道谢,色眯眯的眼光故意在她身上各处流连,搓着一双满是红疹和黄脓的手,涎笑着问:“不知道沉鱼姑娘芳龄几许?”
“沉鱼”一见乌步昂的手,就想起醉月楼那夜自己被吃去的豆腐,心头忍不住火气翻滚,但面上还得笑,笑得很是僵硬,说道:“区区宫婢,不劳相问,几位请随我来。”
一路无言,直至前厅。
百里云帆穿着一身玉色箭衣,端坐于高堂之上。
成雪融偷偷地从鼻子里嗤了一声。
她烦那些广袖长裙,从小就爱穿戏台上的箭衣,窄袖、束腰、高筒靴,利落、干脆、又潇洒。
人们为她惊艳,或许还生过效仿她衣着的心思,但无奈箭衣是从戏台上走下来的,戏子低人一等,戏服又岂能穿做常服?
且听听朝中那些出身好、后台硬、胆子大的人在她背后说她奇装异服,就可知箭衣如何被人歧视。
但成雪融不惧。
穿衣服嘛,首先就是要讨好自己,自己怎么喜欢、怎么舒服,就该怎么来。
于是,箭衣成了公主殿下的标志。
鎏京城中人人都知道,穿箭衣的那个就是公主。
眼前的人,顶着她的脸,穿着她的箭衣,自然就成了她,成了公主。
“公主千岁。”成雪融附身,向百里云帆行异族礼,口道:“西南行省望高县人氏乌步昂,见过公主殿下。”
“乌步昂?”高堂上百里云帆笑了一下,道:“这个名字倒是别致,本宫还从未听过乌这个姓氏呢。”
“殿下误会,草民一族,乃是名在前姓在后,乌布是名,昂才是姓。”
“你们那是什么族,竟有姓昂的?哦,对了,你等求见本宫,是为何事?”百里云帆微笑着问,卖力地塑造着平易近人的形象。
成雪融心想,本公主在位时,也挺平易近人的,但若是忽然之间来了这么几个奇奇怪怪的异族人,本公主一定平易不起来,多少得防备着点啊,是不是?
可见,百里云帆真的是太心急了。
而且,还这么地端着,开口一个本宫、闭口又一个本宫,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是公主似的,真是上不了台面。
成雪融腹诽着,面上做出了跟当初族长大人一模一样的了然、高深笑容,开门见山问道:“殿下,关于您的生母,您知道多少?”
“我母妃?”百里云帆也是一脸了然,“母妃对本宫有生身之恩,母妃的一切,本宫自然知道。”
“哦,您知道?”这个回答,倒真是出乎成雪融的意料,没想到百里云帆心急到连这样的谎都敢扯。
她索性再问:“那殿下可知,您的母妃姓甚名谁,来自何处?”
“本宫母妃名讳辛桑塔,来自西南行省望高县,是……”
百里云帆说了一半,忽然顿住,佯装惊讶地看着成雪融等人,喃喃道:“西南行省望高县,竟是和你们来自同一处?”
成雪融也顿住了。
她心里是真惊讶。
问百里云帆辛贵妃的名讳,只是一时心血来潮,顺嘴那么一问,料想百里云帆她胆子再大,也不敢胡诌辛贵妃的名讳,定然是答她一句不知,狠狠地自打一巴掌。
谁料想,百里云帆脱口就说出了“辛桑塔”这个名字。
首字,辛,是辛贵妃之姓,天下皆知。
末字,塔,是仡濮族族长一脉之姓,仡濮族人皆知。
难道,百里云帆认为辛贵妃是仡濮族族长那一脉的人?
还是,百里云帆故意说了一个名字来试探他们?
一直掌握着计划主动权的成雪融,在这一刻忽然觉得有些乱了。
她首先想的是,如果这一刻身份暴露,她一行六人能不能逃出梦回小筑?
乔佚、江离武艺过人,不成问题;
金银花、夏枯草本来就是杀手,也不成问题;
乌伽什能召唤五毒将,她可以使毒、使腕弩,应该也不成问题。
于是,她的心定了。
勾唇一笑,她答:“正是,看来殿下确实知道得不少。”
“其实,我们和辛贵妃一样,都是仡濮族人,家住望高县竹桐山下的仡濮寨。”
“辛贵妃她原是我们的族女大人,但在二十年前与当今圣上一见定终生,甘愿抛弃族内的一切,进了宫当了娘娘。”
“可帝王万千宠爱并不能护她长命百岁,她在生产时不幸殒命,只来得及给那刚出生的女婴取了个名字,就去了。”
“因她所生女婴乃是我族唯一的塔氏血脉,我族族长大人一早就已安排了人潜伏在宫中,只待她一生产,便用另一名女婴换下她生下的塔氏血脉,抱回族里去,奉为族女。”
“可前不久,我们了解到,当年我族人抱回去的女婴并非是辛贵妃所生,辛贵妃所生女婴,也就是您,一直养在宫中,做了十八年的公主。”
“也就是说,殿下您才是我族真正的族女大人。”
“臣等此来,就是为迎回族女,他日继承族长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