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长远、时日长久,马夫老郭盘算着有没有可能在路上就把那暗号、秘钥和骨灰坛统统弄到手,然后再把反贼就地正法了,先立他一个大功!
想了想,觉得不大可能。
于是盘算着,能不能在路上跟那最不会演戏、最单纯、最笨的男匪头混熟了,骗他约了那反贼主子出来,他再借机把反贼主子一刀杀了,依旧能算一个大功!
当然,郭显仁所有的盘算都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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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六月十八起,路上九天,成雪融等六人天天躲在马车里不出来。
郭显仁为了打探消息,亲自给他们送了食物和水过去,可每次都是那滑不溜秋的当归、金银花出来接,根本不见女匪首、男匪首。
六月廿六,作为梨园中名气数一数二的剧团,初蕾戏班果然很顺利地进入了沛宁府。
进入沛宁府地界后,郭显仁又一次屈尊,去问成雪融府邸何在。
“不急,我们先找个客栈住下,我差个丫鬟回家去通报,让管家明天备好八人大轿来接我们。”
郭显仁也知这根本就只是个借口,便也假装信了。
于是,成雪融六人破天荒地下了马车,昂首挺胸,领先走进了大顺客栈。
小二满脸堆笑上前来问:“客官,您几位?哦,后面这些……一起的?”
成雪融没正面回答小二的问题,而是很详尽地解释说道:“他们是庄州初蕾戏班的,说是要来咱沛宁府演出。”
“哦。”
小二心道,原来是戏班,难怪来的人这样多,估计得要两大间大通铺了。
又注意到成雪融说了个“咱”字,殷勤地问:“几位是回乡呐?”
此刻除成雪融着白衣、簪银饰外,其余几人穿的都是往日便衣,看着也不像是带孝的人。
于是便答:“回乡,我们在沛宁府可是有家业的,只是爹爹常年带着我们四处行走经商,近些年才少回来了而已。”
小二又哦了一声,说了好些奉承的话。
郭显仁一声不吭跟在后头,心想这反贼几人总归是满口胡言,也不必管他们胡言些什么,只要不跟丢就好了。
又听成雪融吩咐道:“小二,我们要六间客房,再送一桌酒席到我房里来。”
“好嘞,客房在这边,客官您随我来。”
小二殷勤地走在前头领路,一边朝楼下吆喝:“贵客六位,上房六间,厨房整治一桌酒席送到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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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雪融等六人在客房里一边吃饭一边密谋,全不管郭显仁在外边如何蹦跶。
“他还能如何蹦跶?不外乎是一边差了人去打探满园的消息,一边留下人在这儿盯着我们。”成雪融道。
满园,本是沛宁府首富韩卓斐的避暑院子,被征了去当作建元新帝的行宫。
打探满园,就是打探忠亲王和镇南候。
“随他打探吧。他怕打草惊蛇,又是在满园外头,能打探到什么?这事儿还得靠我,等我吃饱了,我帮帮他。”
就算是吃饭,乌伽什怀里仍抱着那翠竹样青花白瓷罐。
听了成雪融的话,满眼崇拜地看着她,“啊,阿姐你真好,那个‘箭无虚发’那么追你,你还肯帮他。”
江离立刻嗤了一声,大概又是在心里大骂小单蠢了。
当归则笑了笑,笑声清朗好听,“十五,你对你阿姐,好像有点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乌伽什茫然又无辜地看看当归,又看看成雪融。
成雪融立刻转移话题:“咳咳,那个……十五,现在吃饭呢,你就把刘老汉的骨灰放下吧,总抱着干什么,还怕丢吗?”
乌伽什摇摇头,“不是怕丢,是死者为大。族长大人说了,人死而有灵,我们不能慢待死者。”
“好吧,随你吧。”
反正她说这话,也只是为了打破尴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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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成雪融开了房门出去,随意抓了一个在房间外晃悠的“戏子”,问:“你们梅班主住哪个房?麻烦带我前去拜会。”
那“戏子”将他们带到梅浅芳房间,其实并不远,就在成雪融客房的斜对面。
刚进去,才互相见了礼,敲门声又响起。
郭显仁那刻意压低了装作马夫老郭的嗓音传了进来,“梅班主,听说您找小的?”
梅浅芳先是一愣,然后又反应了过来。
“是,我有些事想问你,但也不怎么要紧,不巧我这儿有客,你就进来等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