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不愿与江离决裂,便托了成雪融来转述。
意在叫江离意识到北越国岌岌可危,利用他的爱国之心,逼他回国继位。
只不过,他一番对北越的时局分析、一番苦口婆心。
到了成雪融这里,再让她一番转换、利用,就把借兵变成了出使,把合作变成了威胁。
而且,这兵力上也大大占了便宜。
借兵那就是万数起,出使嘛,千儿八百的就撑死了。
成雪融为了少让卫子凌占便宜,也是刷新了不要脸的下限。
原本是和和气气地跟人商量。
“我大成要解决北越屯兵威胁、所以支持你这无权无势的九殿下回国夺位。”
现在却成了流里流气地威胁。
“九殿下你要不回国夺位、主持大局、跟我大成哥俩好、我大成就帮着别人灭了你!”
九殿下的脸黑沉沉的。
董志林的脸却尽是生动光采。
“攘外必先安内?好,高见,殿下高见,微臣明白了!”
“那就好。”
看董志林如得醍醐灌顶,成雪融也露出了欣慰微笑,真心敬佩自己坑得一手好队友。
又喊:“江离。”
门外的江离冷哼一声,不看她。
她道:“江离,董志林一个人回不了鎏京,你帮个忙,和当归一起护送他回去,好吗?”
“哼,你想得……”
江离想也不想便要拒绝,但拒绝的那最后一个“美”字,在将出口时又让他咽了回去。
栾皇后、栾国舅这姐弟俩真是够能作的。
北越国土是大,但限于自然条件,从根本上就打不过大成。
幸得大成对北越那冰天雪地的不感兴趣,百余年来就让乔家军镇守着西北,并无觊觎,两国因此相安无事。
这次,大成的臣属国周尧国和大成的皇叔、大成的侯爷联手造反,这事原本跟北越国没关系。
可栾皇后、栾国舅痴心妄想,竟非要蹚他们的浑水。
本来就是不顾后方的愚蠢做法,现在又摊上成雪融研究出来的火药。
大成即将崛起,北越再不收手,可就要让人灭了。
当务之急,除了回国力挽狂澜,就是拿到制造火药的办法,以免落后大成太多。
而成雪融已经交代下来了,董志林是要学习造火药的。
他以护送之名一路跟着,说不定还能找到造火药的方法呢。
于是改口应道:“好。”
“好什么好?”
乌伽什急哭了。
“阿姐,你不要再说了,你先过来!”
他哭喊着就要钻过门缝来抓成雪融,当归立刻拦在他身前。
同时成雪融也退了回去,正好停在虎头锁旁边。
“十五,相信你阿姐,你阿姐不会有事。”
当归架着乌伽什连连后退。
乌伽什身后还挤着郭显仁等人,原也没那么容易被挤退。
但江离出手迅捷,一手一个已将那一帮人全给点住了。
郭显仁只觉半边身体一麻,就什么力气都没有了。
当下心底一凉,红着眼怒问:“你们是谁?你们什么意思?一个拦一个点,你们是要殿下死吗?”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江离答,他虽一无所知但深信不疑。
“但这是这两个心思九转十八弯的人做出的相同的决定,我相信它不会错。”
这话,让成雪融心底一暖。
但坑他,绝不后悔。
“相信我,我不会死。”
成雪融终于扯下白色面纱,隔着门缝对众人暖暖一笑。
门洞幽深,星辉难探,只有跳跃的火光映在她脸庞。
她仿佛一朵误落乱世的雪花,以易碎的身躯迎着纷飞的战火,不惧炙烤与融化。
那一刹,郭显仁有些眼花。
六年前,她脸庞稚嫩,在笑。
六年后,她目光坚毅,在笑。
眼前的景象慢慢模糊,深埋的回忆却渐渐清晰。
是她,就是她!
郭显仁想起来了,这就是她。
刚出生时,她日夜啼哭,眼见着要夭折了,他抱过她。
他被父亲带去军营历练的那一年,关于她早慧的传言悄悄蔓延。
加冠那年,祖父令他回京成家,她一身大红箭衣站在宫前,脆生生喊他表哥,他有些恍惚。
他在官媒送来的仕女画像里有意无意寻找相似的窄袖束腰短裙摆,但母亲指着画像上的广袖长裙说这才是淑女该有的样儿。
那一刻,他心里有点烦躁。
大婚答谢宴上,他大红喜袍做新郎,她金丝箭衣道恭喜,他忽然怪她奇装异服、不像淑女,她从此喊他国公世孙、傲慢无礼。
至今八年,再没听她喊过一声表哥。
不是没有怀念过。
否则,不会有鎏京塔下那一场赌。
他似乎从不明白自己所求是什么。
到得今日,年近而立、妻儿俱全,与她隔着城门、生死对望这一刻,他才知道害怕。
“融融!”
郭显仁忽然喊她。